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只要你愿意 作者:程天蓝 【文案】 本文是自由行走所著《第三种爱情》的续集,此乃作者本人对三爱的致敬,非喜勿入。 从香港回来后,邹雨看开了人生的觉悟,辞掉律所的工作,前往西部一小城市工作,断绝了与过往一切人和事的关系。 在小城市里,邹雨和同一天入职的邱至诚之间由误解、相识,进一步关系明朗。 与此同时,林启正已经成为致林集团的总裁,他与江心瑶在各种商业场合都是伉俪情深的形象,但其从未忘怀过自己与邹雨的过去。 他们要是再次相遇,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交际?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消失而失去。 那么,他们的故事,是否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邹雨,我只想告诉你,有的人,愿意为了你,不管千山万水,都会来到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 ================== ☆、第一章 新起点 “最后一个问题,邹律师,你为什么放弃你先前那家律所合伙人的职位,反而来我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应聘专职律师一职呢?”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因为大城市里的节奏太快了,我想要放慢一下节奏,我觉得这是一种生活态度吧,有得有失,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选择。” “好的,今天的问题就到此结束吧,到时候有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进一步联系你。” “好的,谢谢。” 走出身这栋只有五层楼高的办公楼,我长呼了一口气。 从西藏回来后,找工作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个中西部小城市,就业机会远远没有大城市那样有的放矢。 自香港回来,我辞职了,去了一趟西藏,体验了三个月的藏民生活,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之所以放不下一样东西,是因为那样东西仍然存在着。 于是我决定抛弃所有的东西,毅然来到这座靠山傍河的小城市,追寻另外一个从未发现的自我。 我以前一直以为,人生中很多东西,只要经过奋斗,会有百分之六十的机会可以拿到,比百分之四十多了二十个百分点,这样的情况比五五分成好多了,所以人生应该是一座永远都在奔跑的发动机。 经过这次找工,我发现现实并不是人人都爱发动机,在这些小地方,很多人看中的是发动机背后的靠山。 我们这一行都是靠案源吃饭,在小地方,人脉就是饭碗,说白了就是拼爹,男人拼亲爹,女人拼干爹,像我这种即将上三十岁的女人,怪就怪我没爹可拼。 可要是比实力,这些天我面试的这些律所,里面有哪几个律师的实力能拼得上我呢? 算了,多想无益,我扬起手,正要拦截下一辆的士,忽然有人伸手拦住了我。 “你是邹雨邹律师吗?”来人问我。 “你是?” “邹律师你好,我是宏宇律所的主任张宏,我刚从北京那边出差回来,刚下飞机所里的人就告诉我说有个很出色的女律师来应聘我们律所专职律师一职,我叫他们一定要留下你,你看,这群兔崽子办事就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好在我最终还是赶上了你啊。” 我一时怔住,过于受宠若惊:“你们太客气了,这是哪里的话,我回去等你们的通知就好了。” “别回去了,今晚就在我们所这边吃了便饭吧,你看现在都四点多了。”张宏热情邀约。 “不用了不用了。”我惶惶恐恐。 “你是怕我们招待不周?” “不是不是。”我找不到其他推辞的借口。可现在,也就四点来钟? “这你放心,我们会替你重开个迎新会,绝对不是只吃了便饭而已。” 我还没回过神来,惊喜地看着他:“张主任,你刚刚说——” “迎新会啊,除非你不想来我们律所……” “不是的不是的,”我着急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 这跟天下突然掉馅饼砸到我头上的事情一样,毕竟,我没觉得刚刚的面试有多好。 “所以想邀请你等下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具体讨论一下合作的细节啊。” 我如梦初醒,赶忙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说的是便饭,也确实是个便饭,我真没想到律所的顶楼竟然还有一间房间用作厨房。去到的时候,所里已经有人忙开了,我因为还是客人,只能坐在大厅里面看电视。 问过之后才知道,律所有专用的厨房,这种方法,其实在小地方是很吃香的,原因在于这里接的案子多是一些从各县城乡镇等来的当事人,而这些当地人因为心疼钱一般不愿意去饭馆,律所特意空出房间安排这么个地方,就是为了能让当事人能够畅所欲言。 我真没想到有这么个土办法,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真的没见过这样的“招待方式”,可受到这些人的感染,我也打算摩拳擦掌地去帮忙。 但被洗菜的阿姨拖了出来,她说:“好好看你的电视吧,可不要让我丢了这工作。” 我乐呵呵地笑着,目光不轻易地一瞥,忽然瞥见了电视上的一角。 那套熟悉的阿玛尼西装一下子映入眼睑,我看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他的画面,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我听见自己在心里坚定地说,邹雨,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刚开始决定辞职的时候,高展旗不仅天天打电话劝阻,就连晚上,也趁着醉酒之余,来到我家大骂我是个胆小鬼,我任由着他在我家乱吠了几个月,等到他自己没有了耐性,突又变换了另一种语气,邹雨,你真的要走啊,带上我吧,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选择重新开始,就代表着我要放弃以前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所以,我只是给邹天留了一封家书,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时间一定可以治愈一切,包括对邹月,我现在已经可以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了,我对她说,邹月,对不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觉得勇敢。 爱情也一样,既然不是全部,那就只能是一部分,所以,如果只是失去一部分,生活不会崩溃,我们还不至于会死。 死不了,那也好,那就好好活着,当初妈妈病痛万分的时候,也还想好好活着,可这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第二天,临行之前,我本不想穿得太正式,但又不能过于随便,只好转身拿了一件小西装披上,整个人方显得精神一些。 可第一天上班就是开会,且第一个议题竟然就是介绍新同事。 在我站起来之前,张宏还念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邱至诚。 经介绍,得知此人是和我一同招进律所的,他也是刚刚从大城市来到这里发展,但他应聘的是合伙人一职,而我应聘的是专职律师一职。 会议短小精悍,除了介绍新同事,接着就是安排工作。 因我和邱至诚刚好有大城市工作的背景,很容易就被分成了一组,其他原因是因为原本其他组已经达成默契合作了,中途将谁拆开分开都是不宜的。 会议很快结束,我等众人走后,最后才从会议室出来,邱至诚在门口等我。 有点意外,他问我:“你的办公桌在哪里?” 我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是吗?那你最好快点知道,因为很快就有一个案子,到时候你是承办人。” 我忙问是什么案子。 “关于一个流浪狗收留诉讼的。”他停顿了一下,凝神看我,“相信你也有注意到,这个滨江小城市,有许多流浪狗。” 我怎么听上去都觉得别扭,在我印象中,这种案子不应该—— 等等,这是行政诉讼的案子? “喂,那个……”我欲言又止,该怎么说呢。 “邱至诚,你可以叫我‘至诚’。”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的确很‘至诚’。 “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我不办行政诉讼的?” “为什么?”他的目光望向我,带着疑惑。 “不为什么,私人原因。” 天知道,以我以前的经历,办一个行政案件,就如同被人剥了一层皮一样难受,取证难,看人脸色,吃闭门羹…… 这些就算了,可是,这似乎是公益诉讼,国内还没有相关的案例。我知道国外倒是有为了流浪狗而打官司的人,国内的,靠谱吗? “那好,”他顿了顿,抬了抬镜框,头也不回地就丢给我一句话。 “明天之前给我一个专业一点的理由。” ☆、第二章 发现 回到出租房中,一个人煮了饭,吃完饭洗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播报一些不痛不痒的新闻,还有势如轰炸的广告,我实在无趣,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 一点都不累,和以前忙得头晕目眩的时候相比,我一点都不习惯,闭着眼睛,睡不着,也不想这么快就睡着,只好起来在房间内挪步,可走了不到十分钟,也发现这是一种极度无聊的行为。 忙有忙的痛苦,闲有闲的难处。 决定去逛超市,反正在这个小城市,确实没什么好消遣的,在心里罗列了一些要买的东西之后,提着袋子出门。 习惯了打的出行,偏偏今日心情不咋样,想看看这小城市的风土人情,于是坐了公交车到市区繁华之处。 下了车,进到超市,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大堆东西,大部分东西不在我的清单里面,但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在路边等车,有辆车子停在了我面前,摇下玻璃,张宏探出了头。 “刚刚陪客户吃完饭路过,觉得眼熟,果然是你。” 我呵呵地笑,实在腾不出手来跟他挥手打招呼。 他看了我一眼,暗示我上车:“上来吧,你住哪里?” 我逛得有些累,也不过多推辞,上了车后将地址告诉他,张宏惊讶道:“那儿附近不是有个大型超市叫什么易购的,你跑这么老远?” 我不好意思说我是太无聊才买了那么多东西,只是笑:“得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乡情。” “大城市来的,很快你就发现这里就一小池塘,没什么好逛的。” 我不说话,他突然问我:“来这边住还习惯吗?” “还行。”我说。 “还行就好,你们年轻人适应情况快,不像我们,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笑着恭维:“哪里的话,主任你还年轻,动不动将自己归到老人的队伍,我们可不依。” 张宏笑:“岁月摆在那里,要真把我归到年轻队伍我也是不依的……你看你们年轻人,做事爽快利索,速度我们是比不上你们了,就说邱律师,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所以你不能怪他。” 我笑,原来是为邱至诚来说好话了。想起今日他那一副无商量余地的表情,呵呵,大城市来的。 张宏继续扮演着说客的角色,“你们俩都有大城市的背景,你是说节奏太快想要放缓脚步,可他却是根在这里,回来发展,所以实际上他仍保持着大城市的节奏,暂时的磨合分歧是难免的……” 我打断他的话:“主任,倒不是有什么分歧,行政案子一般我是不接的。” 张宏的车停在了路边,可不是我刚刚告诉他的地址。 摇下车窗,张宏示意我往外看,循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邱至诚。 他一身白衣白裤,站在一家宠物店里面,表情宠溺地看着一只受伤的小狗。 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我了,我只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张宏转头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没事,我许是看不惯宠物,对于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过敏。” 这天晚上,我毫无预兆的失眠了,再次午夜梦回,发现他白衣沙滩裤地站在沙中,微笑地向我张开双手,他说,邹雨,你还好吗? 不,我一点都不好。 醒来的时候,赶不及地迟到了。 刚刚坐下,电话就来了,是邱至诚。 他的办公室离我的办公桌就差一面墙壁,他只要喊一声我就听到,架子还真大。 “进我办公室一趟。”他说。 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到了他面前,脑子一片空白,看来昨晚确实睡得不好。 “流浪狗这个案子,你要是不想做,我也不勉强你了。”他云淡风轻,表现得体,“我们第一次合作,我不希望留给你这么个不好的印象。” 这显得我理亏,我那股不服气的冲劲上了头,脱口问他:“谁说我不做的?” 他像是吃了一惊,乍然地看着我。 我自己也是一惊一乍,可是不回话,只能讪讪然地说:“我只做辅助性工作。” 实际上,辅助性工作才是大头,我真的觉得自己昨天睡坏了脑袋。 他的眼角欣欣然有了一丝笑意,淡淡地说:“谢谢。” 我转身出去,没见过这么窝囊的自己。 他在后面叫了一声:“邹律师——” 我回过头。 他笑了笑,表情微涩:“开宠物店的姑娘,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神秘一笑:“这是个秘密。” 我笑,呵呵,有趣。 ☆、第三章 电话 半个月过去,我手头已有四五个案件,都是离婚、债权债务纠纷的简单小案,以我的能力,三下两除二地处理好了,只等法院开庭判决。 可流浪狗案件的工作进展非常缓慢,我和邱至诚都是新人,在调查取证方面,都是要跟有关部门开展工作,这时候有些缚手缚脚,诸如盖章之类的小事有时竟要张宏亲自出面,这让我感到气馁。 如果单凭这件事就算了,可这天,张宏又分配了一个“民告官”的案件给我,我头都大了,只好推辞。 “干嘛推辞啊,这是在合伙人会议上,至诚为你争取而来的,你还应该好好感谢他呢。”张宏说。 我真得好好“感谢”他! 我拿起案卷,冲进邱至诚的办公室,他知道我进来,却没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淡淡地问我:“进来怎么不敲门?” “你倒是好好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帮我接手这样的案件?” “那样的案件?” “民告官!行政案!”我吼出来,“我都说我不打了,你偏要分给我这种案子,你到底是不是存心整我啊?” 他终于停下笔,幽幽地看着我,却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邹律师,你在上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时候,说话也是这么直接吗?” 我愣了一下,立马反驳:“那你在上家律师事务所的时候,也是这么整人的吗?” “像只刺猬。”他说。 我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冷淡:“你的反应,像只刺猬。” 我没有什么心情跟他胡扯,将张宏给我的案卷丢给他,直接说:“反正我是不会接手这个案子,你自己争来的,你自己做。” “这是自然。”他说,顿了一下,又说,“但作为团队,你还是协办人员之一。” 我气得说不上话来,转身就走。 晚上,我下到小区的公用电话亭旁,买了一张IC卡打电话,嘟嘟了许久,电话才接通,好一股热哄哄的气氛。 我听见高展旗在低音响中大声地问:“你好,请问是哪位啊?” 我本来想要找他咨询如何应对像邱至诚这种人的阴招,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了,兴许是想起了一句话——千万不要和傻逼斗,因为赢了也不光彩。 “喂喂喂,你是谁啊?说话啊?说话啊……” “老高……”我低低叫出声来。 “邹雨?邹雨!你是邹雨吗?喂,喂——” 我想要把话筒放回原处,听到电话那头大叫起来:“你别挂断电话啊,你要挂断电话我跟你没完!我还有件大事要跟你宣布呢!喂,喂——” “周围的声音怎么突然安静了?”我问。 “跑到洗手间来了。哎哟,吓死我了,还真以为你会挂电话呢。”我仿佛看到他拍大腿的兴奋样子。 “邹雨,我可告诉你啊,你要不听我把这话给讲完,我跟你的关系可就断了啊!” “得了,别贫嘴啊,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吧。”我催他。 “你去哪儿了?这是哪里的电话号码?”他问。 “我挂了啊。” “别别别,我说我说!”他在电话那头降低了音量,“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快要结婚了。” “我晕,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不是结过婚又离婚了,这多大点事啊。” “这回是认真的。”他在那头语气坚定。 我笑了笑:“那上回就不认真吗?” 他轻叹了一口气,我赶忙转开话题:“那刚刚是在见家长吗?气氛这么热烈。” “刚刚?”他顿了一下,“你说刚刚,呃,就算是吧。” 我乐了起来,调侃他:“什么叫做‘就算是吧’,你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一到关键问题也哑火了?” 电话那头突然“扑通”一声,我听见有人趴下的声音,然后听见高展旗叫了一声:“林总,你没事吧?”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听到话筒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 “没事……” 那两个字,就如同重磅炸弹一样,在我平静如水的湖面,激起了轩然大波。 话筒那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高展旗似乎在叨叨絮絮地说话,可我一句都没听到,脸贴着话筒,想着他醉酒卧倒的样子。 很辛苦吧? 他曾说过他害怕别人请他吃饭,可久经饭局的他,也会有醉酒而倒地洗手间的场景吗?他那么干净整洁的一个人,醉卧污秽不堪的洗手间…… 邹雨,邹雨,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了! 许久,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就像是亲密无间时的呢喃,他说:“邹雨,是你吗?” 我握紧了话筒,告诉自己,这是幻听! 话筒再次响起:“我刚刚看见高律师进来时看我的眼神了,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躲躲藏藏……” 我紧咬着牙齿,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你没有挂掉电话,那我就当你听得见我在说话吧。”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你真狠心,说过要慢慢忘掉,我也答应你会慢慢忘掉,可你怎么能够一夜消失不见踪影呢,就算断了联系方式也好吧,你应该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尽量在每一个可以出席公众场合的地方出现,我就是希望你能够看到我,只想着你看到我,你就不会忘了我。你不会忘了我,是吗?你一定不会忘了我,是吗?——GOD,SHIT,HOW YOU DARE!” 高展旗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了过来:“林总,林总,你喝多了,喝多了,我叫傅哥送你回去吧。” 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清晰的声音在问:“邹雨,邹雨你还在听吗?我不知道他会闯进来,你知道,他喝醉酒了劲儿特别地大……邹雨,你还在听吗?要记得联系啊,一定要联系啊……” “啪嗒”一声,我挂了电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电话亭。 ☆、第四章 生日 日子仿若死水一样地度过,这天是我的生日,终于要顶着三字头的名义,向四字头冒进。 岁月催人老,这是个不该否认的事实,可我没有想过要吃饭庆祝。 收到所里通知吃饭庆生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跑去问张宏:“上次小雷也过生日啊,没见所里有这么大张旗鼓的。” “小雷过的不是0尾数,可你过的是实实在在的整十数字,你说能不庆祝吗?” 我哭笑不得,百般推辞,最后张宏都拉下脸了:“所里这不是一片好心嘛,你再这样子说下去,等下我们都成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我耸耸肩,难道不是吗?至少,如果是我一个人过生日,我不会埋怨岁月的飞逝。 下班的时候,同事三三两两地赴宴去了,我抄着桌上的地址,直接去现场。 是个小型的酒家,有个很温馨的名字——“我家酒店”。 我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吃完这餐饭,这是要向全世界宣告我迈入三十岁的行列了,时间真是残忍。 律所不大,包括各种工勤人员,也就五六十个人,凑成了五张桌子。 我去到的时候,场面热闹,大家的脸上都洋溢了欢乐的气氛,我受这种气氛感染,忽然觉得三十岁其实也并不可怕,情绪舒畅不少。 见到我来,张宏远远就叫道:“邹律师,这是寿星的位置。” 我只得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举杯主持说:“大伙大伙,停下来停下来,这样子,今天是我们所新进的同事邹律师的生日,为了她这个生日,我们欢聚一堂,来来来,举杯。” 众人举起了杯子,我还没有机会吃什么东西垫肚子,也只是举着杯子,祝自己生日快乐。 张宏说:“邹律师,大伙等着你发言呢。” 我站起来,受之有愧地说:“谢谢大家对我的祝福,我很高兴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遇见你们,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像这家店所标识的一样,‘我家酒店’,我家律所,进入到律所这些日子以来,我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谢谢你们为我举办的生日会,我很开心,也希望大家一定要宾至如归,不醉不休啊。” 众人齐喝彩,我很快将自己融入到喜庆的氛围内,完全忘记了岁月带给我的压力,不就是三十岁嘛,人人都会老,三十和二十九,其实都差不多。 刚一想开,敬酒这种免不了的套俗环节就开始上演了,起头的竟然还是坐在一边的张宏,本来饭桌上的敬酒就有些不成文的规定,像我现在这种身份,理应先去敬酒,现在他这么一反着过来,我只能客气地说:“主任,这酒应该是我敬你的,你瞧,我都还没给你敬酒,你现在倒反过来了,这不是折煞我了嘛。” “那不一样的,今天你是主角。”张宏说,举着杯子。 我只好也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了,举起杯子说:“谢谢主任。” 我原以为只要适当地喝一点意思意思就够了,张宏见到我的杯子只是半满的,就问我说:“邹律师,你这可一点都没有诚意了啊,难道你对我的安排很不‘满意’吗?”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我……” “主任,放过她吧,她今天晚上从入座到现在还没吃过一点东西。”有人说。 我一眼望过去,竟然是邱至诚。 全身的警惕细胞一下子增长了不少,再望过去,他正悠然自得地剥着虾壳,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怎么,心疼了啊?”有人问。 酒桌上最兴起这种男男女女的暧昧,我厌恶地将头扭过一边,一咕噜地喝完杯中的酒。 邱至诚淡淡然地说:“心疼?还轮不到我呢,我只是要提醒,明天邹律师还要和我去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取证呢。” “真扫兴,吃饭的时间你谈工作。”有人吭声。 “就是嘛,至诚,你太不厚道了,放着个这么大的美女不用,一门心思全部都在工作上,连吃饭也不能消停。” “邱律师,工作归工作,该娱乐还是要娱乐,随说你是她领导,也不能这样‘关爱’下属吧?” “至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原本我还以为你选行政案是为了和邹大美女一起合作,你现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的节奏嘛,用不用连人家的生日宴你也要来这么个友情提醒啊。” “我跟她可不是友情。”他保持着刚刚那份语气。 算他有自知之明。 “那只怕是超过友情的关系吧,啊,哈哈哈……” 我一下子噎到,一半也是受这句话的影响,可实在又说不出话,只能忍着,用眼神示意邱至诚不要乱说话。 我最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讹传,以前是和高展旗,那个时候和老高的关系不错,他们怎么传我都无所谓,更何况老高确实有想要别人误传的意思,可是我跟邱至诚,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除了我向他汇报工作,他安排我工作内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你们别乱说,邹律师没准是名花有主之人,你们开这种玩笑,不怕惹怒他们家那一位?” 他倒是懂得撇清自己,把炮火都点在我身上。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我,我终于也把卡在喉咙的食物咽下去,笑笑着说:“是啊,是啊,有主了,有主了,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再没主以后怎么出嫁。” 本来以为这样一句话就可以将众人的口给堵住,没想到张宏突然很奇怪地问住了我:“不对啊,邹律师,我先前招你进来的时候,你还说你是单身呢,怎么这么快就突然说有主了呢?” 就连邱至诚也朝我这里望了过来,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就在前两天,我家那位打电话要死要活地求我说要复合,我这没设防,然后就答应了。” 天知道,我这个平时少说谎话的人今日在众人面前怎么能够这样大言不惭。 “邹律师,你果然还是女流之辈啊,这种男人要不得的,只会拿生死来威胁女人的男人,哪里有能力去保护女人呢。”有人开口。 这句话让我听了很不痛快,我假装没听见,只是吃着东西。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依赖的时候,我已经吃得七七八八,胃中已经有了东西垫着,也开始客套地敬起酒来。 可能因为是今天宴会主角的关系,合伙人基本上都坐在了我这一桌,我依次轮流一个一个合伙人地敬过去之后,轮到邱至诚,他举起了一杯茶,对我说:“以茶代酒,祝你生日快乐。” 我一愣,众人纷纷为我打抱不平。 “至诚,你怎么能够这么不仗义,让女士喝酒,你自己喝茶,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吧?” “对啊,对啊,这可不是什么茶会,以什么茶代什么酒嘛,你酒量不差啊,还在这里装什么茶圣呢。” “今天寿星敬你酒,不管怎样,你都应该喝下,寿星的话大过天啊!” “邱律师,你就喝嘛,难道你怕被邹律师灌醉不成,她要把你灌醉了,由她负责把你送回去。” 众人三言两语,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尴尬地站着,听见他不愠不火的一句话,他说:“以茶代酒,我等下还要开车回去呢。” 一阵嘘声。 我利索地举起杯子仰头灌下,我不稀罕。 散场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有些乱了,为了不至于落个寿星醉酒的故事,我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一个人挪着步子从酒店的楼梯走下来。 想找个地方吹吹冷风,像摸着石头过河一般,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层阶梯,似乎转了几圈,一直找不到出口,糊里糊涂地在原地晃着,许久,眼前出现一道强光,直直地刺入我的眼睛。 有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那个身型,那个身影,像极了一个人,他在跟我说着话,我听不清楚,可是我喊了出来:“启正,我好想你!” ☆、第五章 新面目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里面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觉得腰酸背痛,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歪着身子侧躺在车后座,容不及我多想地爬起来,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人! 天,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坐在驾驶座上的邱至诚几乎也在同一时间醒来,见到我捂着额头,冷哼了一声。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你睡在我车上。” 我只差没有用眼神杀死他,“就这样?” “你还想怎么样?问你地址,你又说不出来,带你去我家,又不方便,去开房,又不合适。”他杜绝了所有的可能。 也确实理所当然,我下意识地说:“谢谢。” “那打好精神,现在去取证。” “现在?”我难以置信! “有什么问题吗?” 他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可我不想以这样的状态去见人,只好说:“我现在一身的酒味,又没有洗漱,只怕到时候见面会给对方留下坏形象。” “相信我,只要你喷足够的香水,扑足够厚的粉底,没有人会注意到。” “你真恶心。”我大叫。 他扔过来一瓶口香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更恶心的还在后头呢。” “还有什么?”我问。 “我得刮胡子。”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车子开到了路边。 旁边是一家公共洗手间,他拿着一小袋行李备用品,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我补完妆,他刚好回来,看了我一眼,笑着说:“30岁的第一天,你的状态还不错。” 我笑着回应他:“真得多谢你提醒,不然我还以为我现在是20岁呢。” 他转过脸来对我笑,洁白的牙齿,炯炯的眼神,好看的弧度,干净的下巴,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往日见到的机器人邱至诚。 我转过脸去,尝试找到话题:“你车上都放什么CD啊?” 话未落音,静谧的音乐潺潺流出,竟然是世界名曲《卡农》。 我大感意外,问他:“你喜欢听这种音乐啊?” 他看着我,诧异地问:“你也喜欢?” 我摇摇头:“你饶了我吧,我还没有升级到和世界名曲打交道,街头那种《两只蝴蝶》就挺适合我。”我想起了高展旗在我面前高歌时候的神情,自嘲地笑了笑。 我就是这样子一个俗人,没办法经典,只能通俗。 “你要经常和我在一起,你会爱上和经典打交道。” 经常?我笑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微妙变化,尝试着用轻快的语气说:“音乐其实有很多共同之处,经典曲目都是在大众音乐下演变而来的,现阶段流行的通俗音乐也许过了百年之后就变成经典了。” 我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不是那种受了别人的一点点好处就跟别人熟稔的人,这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工作上的疙瘩尚未释怀。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有点释然地说:“昨晚你话就挺多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话刚落音,车子刚好到了红绿灯路口。 他不语,我追问:“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 “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车子启动,他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并未看到我脸上的落魄。 我想知道,在我醉酒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够理智地,不去念及那个人的名字? “都是酒后醉话,你何必介意。”他说。 我整颗心悬上心口,坚持地问他:“你都听到了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低声问我。 “我当时迷糊得很,一点都不记得我说了什么话了,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车上过了一整夜,你如果告诉我说,是我死缠烂打上了你的车,我估计也认了。” “我也迷糊得很,根本不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话。” 我愣住,看着前方的大道,忽然低了声地说:“我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话。” 我想知道,这么久过去了,那些我所坚持的“我以为”,会不会有效,我逃离的那段感情,可不可以不再像潮水般地涌进…… 我想知道,我的心里面,到底还有多渴望他的爱? 我想知道,我的痴心妄想,会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我还想知道,那些我极力想要忘记的过往,还会不会在午夜梦回中徘徊? 邱至诚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说:“根本没说什么,你一直在喊一个叫‘邹月’的人的名字,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我内心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释然一般,轻轻地说,“她是我的妹妹。” “哦,看来你们感情很深。”邱至诚说。 “的确很深。”我逼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他突然把车猛地停在路中间,问我:“邹雨,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没事呢? 我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人儿脸上挂有两行清泪,伴随着那两行泪水落下,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镜中的人是我吗? 后面的车子在打喇叭,我回了回神,对他说:“开车啊,后面的人在催呢,你占了行车道了。” “反正已经占了。”他没有重新启动车子的意思,毅然地拔下了车钥匙,打开车门走出去,打开车前盖,俯下身去。 我走出来,问他:“车子有问题了吗?” “现在有问题了,”他说,一边指着路边叫我过去,“路中央不安全,我打完电话让保险公司来拉车就过去。” 我不明白地看着他,依言地走到路边,坐在街道两边专为行人设置的石凳上。 不一会儿,他打完电话,走到马路边对我说:“走吧。” “去哪儿?”我问他。 “去治愈你的地方。” 我不明所以,但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不久我才知道,所谓的“治愈的地方”,竟然是上次张宏和我看到的那家宠物店。 他一进店,就熟稔地和那些关在笼子里面的小狗小猫打起招呼来,像个主人,完全没有客人范。 我跟在他身后,问他:“不是说约好了机关单位那些人员吗?” “哦,”他一边摸着一只小狗的毛,一边看手表,“你看,都这个点了,已经迟到了,下次再约吧。” 我目瞪口呆,这个人实在是太变化不定了,刚刚还是一副死了都要工作的工作狂,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副玩物丧志的大男孩模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猜猜这只狗有多大了?”他问我。 “我猜不出来。” 究竟是他要治愈,还是我要治愈啊?我在心里默默地不吭声。 “九岁八个月了。” “那不是很老了吗?”我问他,印象中狗的寿命有多长? “算很老了,”他将它抱在怀中,表情温柔地看着那只狗,“不过它还是很健康的,它比这里任何一只狗都要健康。” 他示意让我摸摸它的头,我对小动物之类着实无感,只敷衍地将手放上去搓了几下,立马拿开。 他笑了笑,突然拿起我的手,放在那只狗的头上,又顺着狗毛轻轻滑了几下,最后将手放在那只狗的嘴边。 我赶忙把手抽回来,他却不打算放过我,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轻声说:“你不喜欢小动物,他们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动物……” 话说到一半,那只狗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心,软软的,又暖暖的,这与另一边紧握住我的手的手相比,坚硬的,冰冷的,我打了个寒颤,猛地把手抽回来。 “你看,它喜欢你。”他一脸的笑吟吟,仿若刚刚那一幕,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也许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六章 宠物店 晚上回到家,我心神不定,刷牙洗脸,冲澡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被狗舔了,想着它的唾液是否还残留,会不会带有狂犬病的病毒?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用了几遍肥皂水冲洗双手,却发现自己越想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情,注意力越是不集中,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邱至诚对我那些有意无意的动作。 最后,我竟然在浴缸里头待了三个多小时,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已经凉到不行了,皮肤邹巴巴的,简直不忍直视。我有些疑惑了,也就刚刚过了三十岁的坎,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 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让我更加坚信自己开始迈向“老人”的行列,我总结出有三大原因造成了我感冒,一是大冷天泡冷水澡,二是工作太清闲病毒找上门,三是思想太不坚定了,让一些不良的信号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顺而影响到了大脑,最后导致了大脑不好好运转,所以感冒来了。 于是,在下个月的分案中,我主动请缨,要求增加我的工作量,就连张宏也忍不住问我:“你身体不是吃不消吗?都感冒成这样了,整天咳得整栋办公楼都听到,你确定你要这么多案子?”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说:“这些工作量只是我在上家律师事务所的一半,根本不足挂齿。” 其实我撒谎了,上家律所的工作量因为一直是陆陆续续的,不像现在这样,一口气要吞下那么多东西,而且多是一些小案,都有时间限制,我只怕到时候也许一个上午要参与两次庭审。 张宏看着我,摇摇头:“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也不好拒绝,如果你要顶不住了,你让至诚帮你办理一部分,你跟他是一组的。” 我就是不想和他有这么多接触,才会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到时候如果让他帮忙办理一部分案件,那我这还不是自作孽啊? 口头上虽然答应张宏,实际上心里还有其他想法,暂且不说。 这日我去法院送材料,临走的时候,民庭的韦庭长问我说:“你是邹律师对吗?” 我点点头:“对。” 还想问他怎么记得我,他就开口说:“我们这地方姓邹的人不多呢,更何况还是个律师。”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有人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姓邹的律师,我一时没有想起来,也就说了没有。” “哦。”我的喉咙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发不出话来,半晌才又对韦庭长说,“如果有人再打来问你,你就说打错电话可以了,我会主动联系他。” 我快步地走出法院,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异常,以这样的方式,被别人提起,未免太让人感到失望。 他最终还是出手找人了,对吗? 我拿出手机,拨打了高展旗的电话号码,只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我不希望得到的答案。 “老高,你骚扰别人打探我的消息了吧?” “你怎么知道啊?”高展旗在那头兴致勃勃,“哎,我都打了好几十通电话了,连大学从未有过交集的师弟师妹都叫上了,他们都跟我反映没有这么号人物啊,邹雨,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心一咯噔,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一样,轻声问:“真的是你在找我?” “对啊,不然你还以为是谁?”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我听见高展旗低低地说:“邹雨,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让你想起他的。可话说这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难道你还没放下他吗?他最近——” “好了,我只是问你是不是你在查我,现在你胜利了,我主动联系你了,有什么话,下回再说好不好?” 没等他说好,我立即挂了电话,预防他打来,我干脆关了手机。 我心情乱得很,想到他没有主动找我,想到他现在和自己的爱人在香港度过,想到他每天在不同的女人旁边出入,清洁工、空姐、钟点工……这些都足以让我嫉妒得发疯。 承认吧,邹雨,你这个代罪之身,你怎么还敢对他抱有非分之想! 我仰着头,紧捏着拳头,再次打开手机,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邹天,这让我大感意外。 “姐,你没事吧?”这是他自邹月死后第一次喊我姐,第一次用这么亲切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高哥打电话来说怕你出事,让我打电话给你。” “这个高展旗,总是狗拿耗子。” “他也是一片好心,怕你出事。” “反正他就没安什么好心。” “……姐,是小月不懂事,我不怪你,就只剩下我和你了,所以你要好好保重。” 我哽咽地“嗯”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俯下身子,把眼泪擦干,再抬头,远处竟是那家宠物店。 神使鬼差一般,我踏进了那家宠物店。 有人打了招呼:“欢迎光临。”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坐在角落处。 她的眼睛是瞎的! 我吓了一跳,她已经走到我身边问我:“你要找什么样的宠物狗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狗不是找猫呢?”我想指着她的眼睛,可又不敢太放肆。 “我是弱视,我勉强还能看得见你的身型,你来过这里。” “可我上次没有见到你啊。” “哦,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害怕的样子。”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不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连小动物都不喜欢,那就证明你更加不喜欢我们这些残疾人了。” 我说:“哪里来的这些逻辑,我不……” “可是你今天又自己找上门来,我相信你并不是不喜欢小动物,你只是不习惯小动物存在你的身边而已。” 我被说得无语,只能笑着说:“就算是吧。”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只是无意中走到了这里,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地方,无意中想念那种手心的暖意,然后就走到这里了吧。 我想了想,问她:“你是这里的老板娘吗?” “是的,你可以叫我小洁。” 我心中突然像是有块东西激烈跳动了一般,笑着说:“小洁,你好,我叫邹雨。” “邹律师,我认识你,你是邱律师的朋友。” “对,朋友。”我重复着她的话,又问她,“你是怎么认识邱律师的?” “我五六年前就认识他了,是他帮我开的宠物店,他见到我的眼睛不好使,告诉我说,别怕,来宠物店看宠物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坏人,让我大胆地开店,我前几年的开店费用全部都是他一个人垫付的,他没赚过一分钱。” “那意思就是说,他才是这里的老板了?” “不是,他只是帮我开店,前几年承担风险,现在小店已经步入正轨了,收入什么的都归我,我也偿还了他垫付的费用。” “那算下来,他还是个好人了?” “他确实是个好人,对我来说,是个大大的好人,是他帮我培养了自信,帮我找到了求生的手段,我真希望他能够一生平安健康,快乐长寿。” “哦,说得他不求回报一样。”我调侃着说。 “对我来说,他是不求回报的,”小洁顿了顿,又说,“你还记得上次他抱给你摸的那只小狗不,他说,他要求我好好地养着它,不要让它受到诸多委屈。” “狗还能有什么委屈。”我笑。 “那你就不对了。” 小洁打开笼子,抱出那只小狗,拍拍它的脊背,小狗晃了晃头,还真的像一副受到委屈的样子。 我笑裂开来,小洁又拿起我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狗头上的两措毛,它看似很享受地依偎在小洁的怀抱中。 这让我一时想到了什么,于是好奇心起,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鼻子,它立即警惕地撑起来。 小洁说:“其实这只小狗,它已经很老了。” “我知道,他有九岁八个月了嘛。” “对,准备九个月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呵呵地笑,忽然又想起小洁说这个店刚开了五六年,那这只狗是邱至诚的了? “邱律师将狗拿给我养的时候,它遍体鳞伤的,一条命都废去了一大半,他当时候求我,说要我一定要帮他救活这只小狗。你看,小狗的右脚这里,还有当时的伤痕。” 我凑过去看了看,果真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有点不忍直视,不由得问小洁:“这条狗对邱律师有什么重要意义啊?”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义,反正他很重视这条狗,每次他来到这里,都会很开心,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看一眼。” “几乎每天?”我有点不敢置信,像他这种人,一旦坚持下来,只怕能够将这种每天探狗的事情变成一项习惯。 “嗯,几年前是每个星期,现在是每天。” 我还想问下去,这时电话来了。 竟然是邱至诚,他问我:“你在哪里?” 我看了小洁一眼,对他说:“在小洁的宠物店这里。” “你去那里做什么?”语气不是一般的冰冷。 我官方地回答:“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立马回所。” 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所,一进所,只觉得人人的眼光有些异样,这让我有点感到不知所措,还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邱至诚在办公室里头发出了一声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第七章 反将 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口气,直到看到有人从他的办公室里头出来的时候。 我站在门外,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多年前的场景一下子跃上心头,我忽然失了神地推门进去,走到里头后,才发现我底气全无。 邱至诚抬头看我,蹙眉。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连忙说:“你要是不方便说话的话,我先出去。” “没关系,你坐。”听上去根本不像是刚刚发了脾气的人。 可气氛生冷,因为他似乎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我不知道他到底找我何事。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他回答,仍然将自己陷入沉思之中。 我耐着性子让自己等下去,许久,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音。 我实在弄不清楚这个人有什么想法,说:“我相信你叫我来,不会和我进行一场挤牙膏的对话。” “什么?”他终于不再“梦游”,恢复了往常说话的神态。 我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刚刚作了一项重大决定般释然,说:“流浪狗的案子,你不用做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总得告诉我原因。” “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做行政诉讼案件吗?”他转而问我。 “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流浪狗的案件现在由我全权负责,现在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案子去办。”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问:“哦,什么案子?” “马律师手上有几个案子要到期了,你替他接手,把收尾工作做好。” “马律师?”不是刚刚那个被他骂出办公室的那个人吗? “对。” “为什么要让我接手他的案子?” “他不再是我们律所的成员。” 我吓了一大跳:“他辞职了?他为什么要辞职?” “严格上说,他是被动辞职。你还有什么事吗?”他问,要下逐客令。 “为什么会是被动?” “理由你不需要知道。” 我感到不快:“我不知道我怎么有心情接手他的案子。” “这是工作!” “即便是工作,我也有知情权,否则我有权拒绝。” 他看了看我,眼神有些缥缈地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我干嘛要接手他的案子?” “如果你真的要知道,”他顿了一下,轻叹,“他是犯了行贿罪被开除的。” “又是行贿罪?”我潜意识地嘟囔了一声。 “什么‘又是’?” “没有没有。”我急忙收住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出门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低地从我身后传来:“如果你心情不好,你会怎么办?” 我趔趄了一下,不敢回头,只是稳住自己的心智说:“我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我怎么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我的心情,从邹月跳下楼的那一刻,从来就没有好过,既然没有“好过”,怎会有好与不好之分。 “那好,你出去吧……麻烦带上门。” 我打开房门,往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问他:“邱律师,你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都去宠物店吗?” 他惊讶地看着我,像是从我的表情中获取什么,脸上毅然写着“你怎么知道”的字眼。 我想了想,笑着说:“其实很多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要怎么做。” 他坐正了身子,轻笑:“邹律师,既然你觉得你知道我会怎么做,那你有没想过,我想邀请你陪我渡过一个情绪不佳的下午?” 他说得这样直白,我一时怔住,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直直地盯到我的心里去,几乎要把我百孔千疮的心再盯出几个洞。 我忽然像是踩到了什么悬空的东西,自己的心恍惚地飘着,脑中却完全一片空白,这是爱情来的前奏吗? 我不知道,我站在原地,艰难地咽下口水。 他走到我旁边,语带轻佻地问我:“被吓坏了?” 我松了一口气。 “下回,想要安慰人的时候,你的心理层面无论如何都要比别人强大。”他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客走人的手势。 我走出几步,听见后面关门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是隔着一层纱布,可我分明能够感觉到纱布背后那双灼灼的眼睛。 逛了一个晚上的街,仍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买到,回到家的时候,发觉自己真的累到不行,只能趴在床上,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面一直想着今天邱至诚在最后说的那些话。 如果我足够强大,如果我答应陪他渡过一个下午,那又如何? 如果我的心里真的足够强大,强大到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那这个下午,于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其实他早就看透了我会拒绝,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来为自己找台阶? 不要再想了,邹雨,难道你还想经历一次软弱无比的爱情吗?这现实根本不是闹剧,只是该死的生活,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醒来,精神抖擞地去律所,跟马律师办理交接手续,他是个资历比我老的律师,在我刚进这家律所的时候,给了我诸多建议和帮助,就这样走了,我不免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持续到中午,走到茶水间泡咖啡,有人提醒我:“邹律师,你的咖啡怎么能够用冷水冲呢?” 我恍惚了一下,原来是前台小妹。 “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呢,工作太累了?” “是有点。”我讪讪地说。 “那你就把部分工作留给邱律师嘛,别什么工作都摊在自己身上,我听所里其他律师说,因为有了你这个得力干将,他每天都可以提前下班,提前去外头潇洒。” 我呵呵地笑:“哪里来的八卦?” “先前我也不信,可现在看你都恍惚成这样了,我倒是有些相信了。”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还有什么吗?” “邹律师,你知不知道,邱律师其实——”她的欲言又止,让我好奇心大起。 “说啊。” “其实你真的不用那么拼命的,邱律师有一个开宠物店的女朋友,他们都说他做流浪狗案子就是为了讨好他女朋友的,所以……” 我还是听不明白:“所以什么?” “你不伤心啊?” 我睁大眼睛:“我伤心什么?” “他是借你过桥。” 这都传成什么了? 回到办公桌,想想也觉得好笑,这些不明情况的人,不知道背地里到底有多少种版本流传着,可我早就不介意。流言从来不会伤害人,能够伤害到人的,只怪自己没有一颗坚强的心。 下了班,因为没有什么消遣应酬,想着回到家中也是一个人过,在外头吃了饭过后,便沿路慢慢走回去。 路过一排居民区,风吹得有点冷,我抬头,看到别人阳台上晒的衣服,我的眼睛忽然迷糊了。 这时候,有人打电话过来,及时阻止了我的思绪。 我想也没想地接了电话,没想到是高展旗。 “我害怕你不接我的电话,特意用固定电话打给你的呢。” 我没注意到,问他:“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你知道我为了找到你的电话号码,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物力吗?” “那我需要感恩戴德甚至要为你戴孝三年吗?” “邹雨,你真是太令我伤心了,你怎么能够如此不解人意?” 我不再与他嬉笑:“快说,找我有什么事?” “就说上次啊,我不是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吗?” 我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要离了?” “没一句正经话!”他在那头严肃起来,“我告诉你啊邹雨,我这段婚姻再失败的话,你就必须要嫁给我啊。” “那不行,你都离两次婚了,我就离了一次,不公平!”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我们像是同时达成了某种默契,闭口不言。 半晌,高展旗闷闷地说:“我打算婚前带我老婆过你那边去住一阵子。” “不行!”我严厉地拒绝。当初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开一切人,现在生活即将归入正轨,我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插足于我的生活? “你可千万要听我说啊,我这任老婆听说了我离婚的原因,就一口咬定你的出走是跟我有关系,她还扬言说如果你不走,那现在她的位置就是你的,我为了表明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于是像她夸海口说,即便我跟你同住三个月,我都不可能和你产生任何感情,然后她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然后你竟然答应了?”我苦笑不得,“高展旗啊高展旗,想你平时在法庭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在女人跟前,就根本直不起腰板来?” “邹雨,你要是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处境,你就一定体谅我的难处,更何况,她是我认真想要讨回来的老婆,看在你从来不把我当做情人的份上,不管怎样,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期限,你总得答应我的要求吧!” “我不答应!”合上电话,我匆忙地往家的方向奔走。 任何人,任何过往,休想在我准备修建好的城堡中再敲出一点裂缝。 ☆、第八章 不速之客 忙乎了几天,这天,接到法院的电话,说有一个案子要临时调整开庭的时间,我一口应承下来,查了日期才发现,他们临时调整的时间正好跟马律师交接给我的案子开庭时间重合,我只能求助于张宏。 “你为什么不找志诚问问?你们可是同一组团队的,也许他有时间呢?” “他整天不见踪影,偶尔一次回来,也是待一会儿就出去,我根本来不及跟他说。”我的借口着实敷衍。 张宏停下手头的工作看着我,问:“除了工作时间,你们没有私下联系?” “没有。” “你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不知道。” 张宏笑我:“邹律师,你们在沟通上尚有欠缺。” 我不可置否,站在原地等他发话。 张宏想了一想,拿起电话拨打。 我看着他的手势,知道他是给邱至诚拨打电话,告诉他说:“算了,等下他回来的时候我跟他商量一下,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走出张宏办公室的时候,我的手心在冒汗,真不知道,如果等下张宏将电话拨打过去了,那头会是什么反应。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拨打邱至诚的电话的时候,听见我身后的办公室有动静,他正在用钥匙开门,看样子刚从外头回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问他:“你这周三上午可有时间?我有两个案子的开庭时间冲突了。” “什么案子?”他一边放下公文包,一边脱下外套。 “一个是合同纠纷案,一个是马律师先前留下的诈骗案。” “时间有点匆忙,你不能够申请改期吗?” 我不发话,天知道,是我答应了人家在先。 “还有事?” 我摇头,退出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高展旗站在我的办公桌旁边,双手环胸地作出不满的表情。 我第一个反应却是逃避,猛一下子关了门。 许是关门的声音太大声,引来房间主人的不满,邱至诚抬起头看我。 我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能站着。 他站起身来,一脸狐疑地打开房门,后又回来坐下,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办公。 我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外头开始有动静。 这时听见邱至诚拿起手机大声地说:“陆总,您好您好,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呢?” 他似乎是有意地让别人知道他在房间内接电话,我趁着这个时间空档把手机的电池拆出来。 “关于您先前咨询我的问题,回来后我看了一下,在债权转让这方面,你们完全不用受到对方合同的约束……” 我躲在门后,看着他极力地拉扯着大嗓门,怎么听上去,都有些沙哑。 一会儿,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音,我偷偷打开门缝,看到高展旗跟前台说话,似乎是一副要走人的样子。果然,他交代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邱至诚还在大声地说着电话,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帮他倒了一杯水,说:“好了,喝口水吧。” “他是你离开那座城市的原因?”他冷不防地问,声音显得十分疲惫。 “不是,”我微微笑,“如果是他,那事情就容易解决得多了。” “那你为何要躲他?” “我只是不想跟过去打交道。” “既然他不是你要躲避的人,那他就不属于你的过去。” 我看着他,他突然站起来,往我身边走来,低声说:“你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你有能力面对你的过去。” 我抬头,与他的视线相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睛里面多了一层水雾,淡淡的水雾,让他在我面前变得迷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我低声说了谢谢。 刚坐到椅子上,身后就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详之感涌了上来。 高展旗这个人如影随形! “见到我高不高兴?” “是惊吓多一点!” “怎么会是惊吓?我都在你这儿等了好半天了,一直不见你,躲到哪里去了,手机也不接?” “手机没电。”我撒谎,找另外一个话题,“你本领倒是很高。” 以他一个小律师的能力,可以这么快找到我,如果我心里面的那个人,也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这样用心,也许我们早就见面了吧?可是,如果我们见面了,会是这样吗? “那是当然,你忘记了我曾经和你办过的张治超故意伤害案,我跟你去找人中途折返才找到证人的事情了?”他有意提醒我。 我立马警醒起来地问他:“你媳妇呢?” “酒店里,就我一个人来找你。” “那有什么作用?” “有啊。”他神秘一笑,望着我身后邱至诚的办公室,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站起身来,拉着他往外拽,看来今天是没办法继续办公了。 出了大门,我问他:“她是哪里人?” “我也刚好想问这个问题。” 我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你不想让我来这里的原因?”他问我。 我心烦得很,不想理会他,扭头就走。 “邹雨,邹雨,等等我,我的到来,真的有让你那么伤感吗?” 我咬牙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现在就走。” 走了几步,他没有追上来,却在身后说:“你知道,这次,他是想要我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转身冲到他身边,拽紧了拳头往他身上打去,恶狠狠地说:“高展旗,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出卖朋友的人,你给我滚。” 他忽地把我环在怀抱中,笑着地在我耳边说:“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你哭出来了,就又是邹雨了。” 我摩挲地在他的衣服上擦干了眼泪,低声说:“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了,我过得很好,我已经准备开始了新的旅程,旅程中不再有他。” “那还有我不?”高展旗趁机问。 “没有,像你这种出卖朋友的,早就挨千刀万剐了,哪里还有资格一起上路!” “那也太不公平了,你把我的西装都弄湿了,我还不够仗义?” 我破涕而笑:“你那西装,本来就是专门给女人擦眼泪的。” 他嗷嗷地叫着,表示对我这种解释的不满。 我懒得理他,走在前面,想要拦车。 高展旗黏黏地跟在身后,问各种问题,我一旦不回答,他就立马转到另一个问题,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路边等车。 一会儿,有辆车子停在我们面前。 我眉头一皱,不是邱至诚,却是张宏。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搭你们一程吧。”小城市的人情真是出乎意料的热情。 高展旗为人热情又不要脸,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只好跟在后面,告诉了他酒店的地址。 张宏呵呵地笑,我知道他必然是误会了,忙着解释:“他是我的旧同事,这次是出差顺道来看我。” “是啊是啊,她是我多年的亲密好友,忽然来这边了,请主任多多关照啊。”高展旗涎着脸说。 “邹律师生日那天所言不假呢。”张宏笑。 “什么话?”高展旗问。 “废话,你不该听的话你就不要乱听。”我警告他。 “怎么会是废话,主任,你倒是评评理,她怎么会说废话给你们听呢?” 我服了他了,佯装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没想到张宏说:“邹律师说,她以前的男朋友,哭哭啼啼地求她复合,然后她答应了,我先前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是信了。” 高展旗吃惊地看着我。 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这回真是有理也解释不清了,更何况是高展旗,回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我很是担心,下了车,高展旗果真问我:“真有那回事?” 我闭上眼睛不回答他。 “在我之前他就联系你了?那刚刚那些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无力申辩,我说得越多,他相信得越少,而且我根本不用对他解释,我问心无愧。 “他真有求你了?还哭哭啼啼的?不会吧邹雨?” “求了,很久之前,在我没离开之前,很久之后,我离开了,我跟他不再有任何关系。” “可他——” “不要跟我再提起他!” “好好,你这样剧烈反应,看来我这次真是白来了。” “白来了?” 他煞白了脸:“我来看看你。” “老婆的故事是假的了?” “不是假的,我是真的要结婚了……可是你的结婚礼金还没给。” 我似乎知道他的礼金是指什么了,我坚定地说:“高展旗,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想利用我跟他之间的过往来要我办事的,我跟你绝交!” “邹雨,我真知道错了……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我怎么会想到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巴呢,我——” “不要再说了——” “邹雨,我真的要结婚了,如果检察机关撤销对我的控诉的话——” “你说什么?!”猛一下子,我整颗心悬了起来。 ☆、第九章 另一面 “哈尔滨的案子,当时帮我们追回款的是老关,老关现在因为贪污受贿被起诉了,我的案子还在侦查阶段……” “你等等,”我止住他,“你先告诉我,当初你到底行贿了没有?” “我没给他钱,但是你知道,我跟老关是哥们,吃饭送礼还有各种消费是难免的,可我们也是找一找乐子,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我冷抽了几口气:“这些费用,你是跟律所报的,还是致林?” “一半是跟律所,一半是在致林那边报账。” “问题出现在致林那边,你怀疑那边有人要整你?” “我问过我那边的女朋友,说自从林启重回到财务总监的岗位之后,财务那边的费用就变得很敏感,非财务部的人员不能乱看,财务部的人员要查账的话还要登记。” “可没有道理啊,你是法律顾问成员,没道理要内斗啊?” “邹雨,”高展旗嚅嗫,“你一辞职,致林集团就立马跟我们解除合同,我一直没跟你说这件事情,是怕你多心,主任一直问我拿你的电话号码,我也一直都没给。” 也真难为他了,因为一直没有告诉我,现在是被逼到绝路了,才来找我? “你不能找找其他人吗?”我看着他,哀哀地问。 “我找了……林启正。” 看来事情并没有解决,我问:“他怎么说?” 他唉声叹气地看着我。 “你打电话给我那天,是我去求他那一天,之前,他就说了一句,‘IT IS NONE OF MY BUSINESS’,然后第二天,他打电话告诉我说,只要把你劝回来,他帮我解决一切事情。” 我看着高展旗,他两眼微红,有点狼狈,满是垂头丧气:“想不到吧,我高展旗有一天是要吃女人软饭的,而且你还不是我的女人。” 我思绪万千,过往的各种画面扑面而来,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这同□□有什么分别,在他眼中,如果我只是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那他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了? 我咬着牙,狠心地对高展旗说:“对不起,老高,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如果你真有事的话,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打赢官司。” 说完,我不容他回话,转身到马路上拦截了一辆出租车,迅速离去。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司机才怯怯地问我:“小姐,你是要去哪里?” 我看着后视镜里面的自己,早已大雨滂沱,为自己,为老高。 回到家中,我的胃剧烈地翻腾着,疼痛像爆炸一半,阵阵在身体的各个器官铺开。我实在顶不住,将肠胃内的各种苦水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过了一阵时间,疼痛才稍微有点减轻,接下来便是针刺一样的头疼。 这时候电话响了,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邱至诚。 我没接,这个时候和任何人说话,都是一种不敬。 他的电话连续刺激着我的耳膜,我干脆拔了电池,将机身和电池扔到角落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门铃响了,我迷迷糊糊地去开门,见到门口站着邱至诚。 我看到他是一副诧异的表情,却不记得他到底找我何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有有一盒吗丁啉,又有一盒布洛芬,厨房里头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粥味道,可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为何,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孤身在外是这样孤单。 洗了个热水澡才回到所里,一打开电脑就看到有邮件提醒,邮件是邱至诚在凌晨四点钟发的,他说明了找我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合同纠纷案的情况,因为他周二要飞一趟深圳取证,回来时间赶不及,只能登门探讨。 天知道,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今天会不会卧病不起,想到他现在正坐着飞机,我发了条短信给他,里头写有两个字——谢谢。 第二天便是周三,我早早赶往法院,等待着马律师先前交接的诈骗案开庭。 刑庭在一楼,民庭在三楼,到开庭的前一刻,我一直站在刑庭门口,等待着邱至诚的身影。 庭审过程中,我按照马律师先前的辩解思路,结合我对这个案件在量刑上的看法,申请向法院提出对我的当事人适用缓刑,法庭采纳了我的意见,当事人家属方热情地过来与我握手拥抱。 就在这时,我看到门外邱至诚的身影,他的脚步匆忙,像是有什么急事。 我赶紧结束了应酬,追上去,在后面叫:“邱律师,邱律师——” “有事?”他一边看着表,一边赶路。 我原本想要表达一下谢意,可看他的样子,他在赶时间。 “哦,你是想问合同纠纷的案子,是按照你的提纲,不过现在对方提出和解,我也跟当事人说了,如果不答应,一旦判决下来了,执行方面也许有点难度,双方当事人这一两天内会在庭外和解。” 我说:“谢谢。” 他很安然地点了点头,接受得既不骄傲,也不谦让。 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问我:“邹律师,你可做过刑讯逼供的案子?” 我点了点头,几年前确实做过一单,可是证据能够被采信的可能性较小,取证难度颇大,我的案子就是以败诉结尾。 “那你可否抽空帮我个忙?” 我求之不得。 上了他的车,他把他取证的方向告诉我:“等下我去找他们单位的领导,然后你在门口帮我看车,假装帮我看车,适当的时候去到门卫那边,了解一下两个月之前,他们的门口进出入视频监控,如果可以录下来最好,要是没办法录下来,至少你要知道那几天的视频监控大概是什么情况……” 他突然打岔地问我:“这不会为难你吧?” 我摇摇头,笑道:“谁没有取证过?基本上也是这样了。” “对,有点头蒙拐骗的性质。”他笑了笑。 我看着他,有些意外,因为他的笑容,不像是往常工作时候敷衍别人的应酬式笑容,倒像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不少。 车内的音乐潺潺流出,还是钢琴曲,不过听上去倒是欢快的,我不由得打开话题:“这是什么歌?” “《小步舞曲》。” “比上次那首好听。” “上次?”他陷入思考,似乎真的在认真研究一件事情。 “是《卡农》。”我提醒他。 他看着我,表情有些意外。 我讪讪地说:“我就懂得那首。因为前段时间,香港一部《麦麦兜当当响我心》的电影上映,主题曲就是用《卡农》改编的。” “你竟喜欢看儿童片?”我被他盯得窘迫。 我低头沉思,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是,香港,似乎意味着很多东西。 “不过不是还有几首嘛,像门德尔松的《小夜曲》,《土耳其进行曲》……” “你饶了我吧,”我叫起来,“跟一个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人讨论音乐,你这不是找死嘛!” 他呵呵地笑,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 这样的他,西装革履,天蓝色的衬衫,领口半开,深色的西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散发着一种慵懒的状态,我似乎闻到了一种散发自树林的味道,与以前太阳晒过的树叶散发的味道相仿,我的心中忽然有股异样的情愫在缓缓地流动着。 我别过脸,将头侧过一边,窗外,绿荫成排,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有些萧索。 我撑起精神,做着最后的抗争:“邱律师,为何你要从大城市回到这个小城市来发展呢?你本身挺适合在大城市发展,而且现在步调仍与大城市保持一致?” “没什么原因,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他淡淡地说。 我当然知道闭嘴。 ☆、第十章 取证 取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拿到材料,在回来的路上,我以有事的借口,提前下了邱至诚的车子,一个人默默地沿着马路走回家。 走了几个路口,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与之相应的,还有我重重的心事,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要找个出口,把我的心事全部装载在里面,那样走起路来,会不会轻松许多? 可是,我有什么心事呢? 我的心裂成了许多道口子,一直到今天,心上的那些口子仍旧在滴血,可现在似乎有一道口子,正在有人在旁边帮忙捂上洞口,也许他的那些动作只是无意之举,可也许,谁知道呢? 但是邹雨,你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来应对了吗? 我想起了邹天,不知道这个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赶忙拨了个电话给他。 那头有吵人的背景音乐,热情得将近狂野,邹天在那头叫道:“姐,找我什么事?” “没事。”我释然地笑了笑,在心里轻声说,“我想你了。” “真没事啊?” “确实没事啊。”我笑出声,反问他,“你现在在哪里啊?背景音乐这么吵。” “哦,和几个客户泡吧,你知道,客户就喜欢热闹。” “那好啊,别玩得太过,自己注意身体。”叮嘱过后,我挂了电话。 看来,邹天也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来了,我没理由因为一段失败的恋情变得这样消极,生活既然要在刀锋上进行,那为何不勇敢地迈开步子呢? 第二天,在上班的路上,我路过一家花草园艺店,走到里头,买了一棵平安树,店铺在做买一送一的促销优惠,在赠品中,我另外选择了一棵发财树。 拎着两盘盆栽回到所里,可事实证明,我对自己的办公地大小估计错误,如果将两盘盆栽都放在我的桌子上,我可以办公的地方就变得窄小无比,这无疑会妨碍到我的工作。 正好这时候,邱至诚来找我讨论案件,我想了想,就问他说:“平安与发财,你想要哪个?”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指着桌面上的盆栽,对他说:“我这里没办法养下两盆,我送你一盆,当做回报你先前帮我开庭。” “那你帮我取证的事情又怎么算?” 这人,还算计得一清二楚,我只好加重语气:“要哪盆?” “两盆都要,我办公室足够大。” 我马上抗议:“那不行,我是为自己买的!” “那你干嘛买两盘?”他疑虑地看着我。 “买一送一啊,商家的促销手段。” “说到底,那还是你买的。” 我无语,睁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案子?” “马律师的案子,他现在不是被起诉了嘛,我为他辩护。” “啊?!”我不敢相信,他那时候把马律师骂得那么惨,他竟然还让他做辩护人? 邱至诚看着我,面露疑惑。 我奇怪地问他:“我还能帮到你什么忙?” “马律师有一个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一直不肯露脸,但是她的证词可以证明到马律师有被刑讯逼供的事实。” 我心中打了一万个问号,忽然想到邱至诚口中的亲密好友,也许是马律师从未公开的情人,因为怕互相牵扯到双方的家庭,所以迟迟不肯出面,可为什么找我出面? “下午三点吧,我们从律所出发。”他没有看到我煞白的脸,直接从我的桌上拿走了一盆发财树,倒剩下我一个人,对着平安树发呆。 下午,我很准时地收到他的电话:“我不是说三点钟出发吗?为什么还不见你的人影?” “哦,我忘了。”我散散地回答,实际上,我不是忘了,我是不想去。 下了楼,看到他的车停在路边,我走过去,上了车,头皮发麻。 邱至诚解释这个时候去取证的理由:“我去找过她几次,可是要么她在工作,要么避而不见,这次她家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不管怎样,她断然不会拒绝我们入内。” 我的思绪飞转,不知道去到哪个国度,只听见他在车内说着话,可具体说了什么,我完全不在聆听的状态。 可他却是一个很好的演讲者,他问我:“邹律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看着他,满脑子胡思乱想。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电话就响了。 估计是开着车子的缘故,他把电话调整为免提状态,我一听,电话那头刚好是马律师的妻子打来的。 邱至诚礼貌地说了声:“你好,马太太。” 马太太在电话那头说道:“邱律师是吗?关于先前你跟我说过的提议,我想了想,如果只能够走这条路才能给救老马,我也认了,你就告诉她说,郊外那套房子,就当做送给她了。” 我一边听,一边想着邱至诚让我参与帮忙这个案子的用意,可很快,我的思维又陷入了短路,根本不懂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邱至诚问我:“你有什么看法?” 我怔了一下,看他:“我能有什么看法?” “怎么入手?” “你先前打算怎么入手?”我问。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那就按照你的方法吧。”我麻木地说。 “可我的方法不是个好方法,先前就没有收到任何成效。” 我闭着眼睛,很介怀地说:“那你现在将我拉入你的阵营,也不一定会收到实效。” 他突然将车子拐到公路边停下,望着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实际上,那个女人和马律师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图他的钱,哪怕现在原配说将郊区的房子送给她,但是她一旦站出来作证了,她背负的家庭压力和社会舆论将会倒戈般地涌向她,除非只有爱到极致,两人早已放弃了一切,不再为世俗所牵绊,可这世界上根本就容忍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女。” 邱至诚看着我,久久不发表任何言论。 我知道,如果他懂得我的过去,他一定知道我说得这番言论,是为了帮自己辩白。 可我有什么资格为别人辩白,我本身就没有做到,因为换做我自己,哪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我仍旧没有办法走到光明之处,对着别人说,我介入了别人的感情,我是人人所唾弃的小三。 可我不是,我不应该是,至少,我不可以是。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邱至诚才发话说:“既然这样,我希望你为了马律师,至少可以努力一下。” 我抬头看他,直直地望到他的眼睛里去,我想不明白这个人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想法,可我既然看不透,我又何须看透。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我说。 “你说?” “你跟马律师是什么关系?” “同事关系,他是我的前辈,我们认识有差不多三个月。” 三个月,也就是我跟他刚刚入所的时间,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想法,我问他:“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我的身上,你会不会也拼尽了全力去帮我脱罪?” 他有些悸动,眼睛望向别处,却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你不会。” 我最后还是跟他去找了马律师的那位亲密朋友,她叫兰小清。可她仍旧不愿意作证,双方一直陷入僵局当中,这让整个局面变得很被动。 邱至诚放下他平日里的高傲与冷淡,倒是这种平易近人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在她向我和邱至诚发出最后逐客令的时候,我对她说:“小清,你再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十分钟之后你听了我的话仍旧不为所动的话,我们今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而且,关于马律师的案子,我们也不会再麻烦你。” 邱至诚看着我,对我擅作主张的做法很是不满,蹙紧了眉头,只是没有发话。 我对他说:“你也出去一趟,我有话需要私下对她说。” 他脸上更是疑惑,只是看到小清也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便瞪了我两眼,眼睛里头满是浓浓的警告味。 邱至诚出门后,我对小清说:“好了,现在你还有什么难言的顾忌,就跟我说吧,我不是这个案子的承办人,所以,你对我说的话,我转身就忘记了。” 小清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跟马律师是真心相爱的,但是你们身上背负的是两个家庭的责任,这种责任的赋予,从一开始你们的相爱就是错误的,已经完全违背了现实的规则,而他现在有一条新的正确的道理等着他,不管怎样,你们的关系已经无法延续下去了,难道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我说得诚恳,却字字砸在我的身上,我想要小清放了马律师一条生路,我更想要自己放自己一条生路。 ☆、第十一章 表白 从小清的家门口出来的时候,已是夜晚。 我没有在楼下看到邱至诚,一直到了下面的路边,看到他倚在车身上,仰着头。 我走过去,问他:“有星星吗?” 现在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城市,想要看到星星,几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他低下头颅看着我,指着我身后的夜空,淡淡地说:“在你的背后,那是北极星,它最早出现,也最晚隐退。” 我没有回头看,走到他身边,将材料交到他手上。 他亦没有任何吃惊或者是诧异的表情,拿了材料,连看也不看,已直接打开车门,启动汽车。 我上了车,诧异地看着他。 我以前跟高展旗共同办理一个案件的时候,他写的文书,我还是要过目一下,哪怕不再进行任何修改,才会签上我的名字,可他的信任,完全过火了。 我问他:“你不应该再看看文书后,再决定是否开车走人吗?” “不用。” “可你至少要看一下内容吧,也许有什么欠缺……” “还能补吗?”他问我。 我被塞住,便沉默下来,既然他不愿意看,我又何必强求,反正也是人家的功劳。 “去哪里吃饭?”他问我。 这一提,才真的觉得自己饿了,一看,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 “你定吧,我随意。” 他呵呵地笑,我不明其意。 “我以为你会说,要去最贵的地方吃饭,那我还真得考虑一下,这个案件的费用,够不够我支付那里的一小块牛扒了。” 他的幽默,让我哈哈大笑:“那我实在亏大了,我现在就要反悔,就去最贵的地方吧。” “好啊。”他突然说。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就连我也感觉到了诡异,只好自打嘴巴地说:“开玩笑的。” 我早就过了提出那种要求的年龄,更何况,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对他提出那样的要求? 车子停在一家小店门外,食客寥寥无几,服务员散懒地坐在外面,看到有客人来了,也不热情地打招呼,扔下一张菜单就走了。 这家店已经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第一印象,我以为这就是一家随处可见的店铺,可没想到他们的做菜能力竟然是一级棒的,往常的普通菜式,在师傅的双手下,竟变成了一盘盘可口美味的菜肴,我几乎要把肚皮撑破了,才停下手中的筷子。 “这家店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你怎么不早点介绍给我,总好比我去外头那些店吃快餐好吧?” “你这是饿了几天才有饭吃得出的感慨。”他不慢不急地说着话,一边看着我刚刚取得的文件。 “那真不是,我觉得这家不错,原本我还以为你带我来的是一家烂店呢。” 他的眼睛从文件上抽离,看着我,继续等我说下去。 我把我进这家店的第一印象告诉他,他淡淡地笑,反问我:“所以说,第一印象对你而言很重要了?” “自然,研究表明,人类作出一项决定,有很大程度上受到第一印象的影响,虽然不是全部,但是,不可否认。” 他还是看着我,淡淡地笑。 这逼我迅速找到话题,我说:“就说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我觉得你是个冷漠、自私的人,经过相处,我觉得我的第一印象是错误的。” 天知道,我似乎举了一个不该举的例子,因为最后的结论根本牛尾不对牛头。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仍旧不说话,但似乎早已透析我心里面的所有想法。 “邱律师,先前你说过,你回到小城市,是因为你的根在这里,你的家乡在这里,可看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为什么不把根安在外头呢,你完全有能力在外头置业安家,将父母接过去度过晚年……” 他开口打断我的话:“那你呢?邹律师,你来这里,是为了追求什么?你的根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漂泊?” 我怔住,我没想过有一天要这样直面地剖白自己,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找到答案。 “你的人生有过迷茫吗?”我问他。 “有。”他果断地说,但又很快否认,“可是现在,不应该是迷茫的时候,即便是你,你也不应该处于迷茫的状态。” 我呵呵地笑,我邹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迷茫的?对,是从我丧失了理智敲开他的房门时起,是从我终于放下一切尊严躲在他背后时起,还是从他将我拥吻在怀里而我根本没有拒绝的那个时候起? 我有点迷糊,敲着自己的脑袋,应酬地说:“是啊,现阶段确实不是迷茫的时候。”可是who knows,我现在还在处于迷茫的阶段,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他幽幽地看着我,突然说:“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我了,这餐饭是你请的……”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我很是不明其意。 “几年前,我的女朋友因为车祸去世,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谈婚论嫁,事情过于突然,处理完她的事情之后,我整日过得混混沌沌的,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拿工作来麻醉自己,用酒精来灌醉自己,现在的你,让我想起那个时候的我,那一定很痛,对不对?” 我呵呵地笑:“你在说什么呢?” “邹雨,”他第一次直接喊着我的名字,像是呢喃,“那两个晚上,你一直只喊一个男人的名字,那种痛,我完全能够触摸得到。” 我的心像是裂了一道口子一样,被人窥视到了里面的千疮百孔,我一路捂着掖着,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可秘密被人发现后,偷窥之人给我的感觉,不是羞愧,不是难堪,却是我从未想过的体谅和感同身受,它就像是一个洞口,从外面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到里面后才知悉,这是一个繁花如锦的世界。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轻声细语:“邹雨,我不会说各种花言巧语,可老天让我们相遇,一定是有理由的,如果理由还不够充分,那我等你等到条件具备的时候。” 我恍惚了许久,以为听到的全是自己的幻觉,可他殷切的神情,在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他的等待,似乎向我展开了另外一道门,给我另外一个机会,离开过去,走向未来。 但,这不公平,不管是于谁而言,利用一个人的善良,去忘掉另外一个人,这不是感情,这是交易,那我同林启正拿高展旗的案子来做交易有什么不同? 我的理智让我在紧急关头刹住了车子,我微笑地说:“谢谢你对我的赏识,可如果你知道,我心里的伤痛并未完全褪去,你应该理解我不能够这样草率地答应你,这样对谁都不负责任。” 他吃惊地看着我,抓着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有些吃疼,想要抽离,他低声笑,轻吻我的手背,喃喃地说:“你很诚实……你的诚实,让我更加坚定,你值得让我等待。” ☆、第十二章 真相 回到家中,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像邱至诚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上我这种女人,可在不知不觉中,我也必须承认,我对他的好感是越来越深,他说过,我值得他等,可我何德何能? 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我出生,成长,婚姻失败,不能回首的恋情,再到如今,孑然一身地在外飘荡,我感觉我在黑暗的世界走了许久的路,却一直没有找到出口,好不容易看到一丝亮光,循着亮光走出去,在亮光的地方,看到邱至诚抱着他的女友,一脸鲜血地在寻求救援。 我几乎是受到惊吓而醒来,满头大汉,更让我坚信我昨晚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也许是两条相互吸引的平行线,可现在,还不足以到达重合的阶段。 刷牙洗脸上班,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一件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怨女一样,对自己,永远要宽容多一些。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有人问我:“邹律师,你们的案子很多吗?邱律师这些天连续好几天都在办公室通宵,如果你们案子很多忙不过来,可以分一些小案给新进的律师助理。” 我很诧异,最近我的案子并不多,和邱至诚合作的案子也在取证上得到了突破,可现在已经进到等到法院安排开庭时间的阶段,除非邱至诚堆积在手头上的有很多案子,不然不至于会出现在办公室通宵办公的情况。 许是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我一整个上午都不在状态,直到邱至诚从他的办公室出到茶水间冲咖啡,我看到他疲惫不已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看到我进来,端起咖啡的手立马放下,亲切地问我:“有事吗?” 我本来是无事找他,看到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忍不住问他:“外面都传有很多案子滞留在你手上,你会不会太贪心了点?” 他诧异了一下,立马笑了起来:“其实不是我案子多,是一个案子令我忙不过来,手续十分复杂,理都理不出来。” “关于什么的?” 他怔了一下,我也怔了一下,很奇怪自己会有心情去关心别人的案子。 “你以前是专门做公司法这个版块的对吗?”他问我。 “嗯。” “那么在公司股权转让这方面,你是不是有比别人更不一样的看法?说实在的……也许我真的要找个时间好好向你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当,”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讨厌他这样将近陌生人间的礼貌,“有空还是可以一起探讨的。” “那什么时候?” “啊?”我以为我听错了。 “现在吧,”他看了看腕表,“准备十二点,找个地方吃饭,顺便一起探讨探讨。” 我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被人下了套,但不管如何推论都不是,而这个时候不管说出什么理由拒绝,都有点假清高的意味,再加上,我甚至不想去拒绝,于是欣然答应。 地点是在离办公室不远处的一家湘菜馆,两个人,菜谱并不好点,但邱至诚自有能力,把湘菜馆的特色都呈现在饭桌上了。 我问他:“这家餐馆你经常来吗?” 他摇摇头:“第一次。” 我很诧异,他笑了:“其实你去一家餐馆吃饭,只要点的都是他们推荐的招牌菜,不怕吃不出味道,毕竟他们是以招牌菜起家的 ,如果精髓都没有传承下去 ,餐馆怎么能够持续营业呢?” 我有感于他的话语,想来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邱至诚竟然在午饭的时间点了一瓶浓度颇高的白酒,不等我提出疑问,他却自问自答了起来。 他说:“别问我为什么喝酒,有的时候,不喝点酒还真的办不了事。” 我以为他会借着这个机会想我继续说表白之类的话语,全身心防备的细胞立马像是彻底地复活了一般,怔怔地看着他,预防他会说出什么话而在适时的时候打断他的话。 然而他没有,他只是问我:“你说,邹律师,在公司股权发生转让的时候,发现公司的财务会计报表有重大遗漏,我们能否以这个理由来停止正在进行的交易?” 许是我没有预备他会酒余饭中的这档口问我这种如此专业性的法律问题,我愣了一下反倒问他:“你不会在吃饭喝酒之余和我谈论这种问题吧?” 这回轮到邱至诚变了一副诧异的神情,他问我:“那我应该问你什么问题?” 我问他:“你酒量怎么样?” 他不解地看着我:“应该比你好一点。” “比我酒量好的人多了,可你毕竟喝的是五十多度的白酒,我得确信你问我这种问题的时候,脑袋是否清醒。” “那意思是说,如果我的脑袋不清醒,你是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了?” 单是这一句话,就完全能够证实眼前的这个人此刻脑袋比我清醒一万倍,我点了点头,正想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突然开口说:“邹雨,在你的眼中,我是一个不用脑袋做事的人吗?” “为什么会这样子问?”我很奇怪。 “总觉得如此,”他看着我说,“我有的时候真的很不了解你,明明每天都有一起相处的时候,有时你离我很近 ,我完全能够读懂你所有的想法,就在我觉得我可以为你撑开一片天的时候,你却用手遮挡住了脑袋,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挡住太阳,告诉我,是不是你已经习惯了黑暗,所有并不打算让我把太阳带进你的世界?” 我失声地答了一句:“如此文绉绉的话语,如果不是事先准备,怎么能够脱口而出?” 他笑了,那种自然而慵懒的味道,像是早就知道了我的答案一般,他说:“我一点都不意外你不会正面回答我。” 我顺势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过了午休时间,转而找到另外一个话题。 “该上班了。”我说。 “是时候该放下了。”他说。 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不仅仅是说你,还有说我。”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我女朋友出车祸的时候,是我开的车子,我只是受了轻微伤,可是她却因为失血过多,没有得到及时抢救死了……虽然,事故责任认定是对方的全责,可当时开车子的人毕竟是我,我不想说什么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说的是,你曾经有比我亲手杀掉恋人还要令人不堪的恋情吗?” ☆、第十三章 吵架 我承认,邱至诚的那番话,让我彻底地失眠了。 在爱情的天平上,抛开其他所有的因素,有罪过的人是那个插足于两人爱情的第三人,像我和左辉,当初他选择别人,我毅然决定离婚,不过是因为不想当爱情天平上的累赘,所以我选择放手,成全他们,结束我作为“第三人”的尴尬身份。 然而,在邱至诚和他的女朋友之间,当这个“第三人”的身份变成了死神,这种被迫完结的结果,很明显有失公允。可是,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世界上何来绝对的公允? 我突然很明白邱至诚为什么要从大城市回到小地方,选择重新开始的出发点,我们都是想要逃离过去的人和事,都想要一个新的开始,他留给那个过去的最后一点回忆,就是那只九岁八个月的受伤狗,而我留给过去的回忆,却是全部,相对比之下,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能够明确地了然知道这些事情,让我终于放下对过去的执念,重拾对人生的信心,第二天,我带着高昂的激情进入了律所,却在律所的门口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左辉。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硬着头皮,迎上去问他:“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 “打住!”我将他拉到了一边,“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其实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高展旗这个大嘴巴出卖了我,他有难是会涎着脸来找我,可是左辉?我不禁打了个疑问。 “好吧,既然你不想作什么寒暄的问候,我也也就长话短说吧,”左辉难得的干脆,“是这样子的,我家那口子最近在预产期,我也不能够出来得太久,可是老高毕竟是我们两个的朋友,他几乎下了跪地来求我,我也拉不下脸面——” “左辉,”我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你自动把你归结到我重视的人的行列中去了?” “我也是这么跟老高说的,”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但是很快恢复常态,“毕竟你有了你的新生活,我也一样,总不能拿过去的事提在嘴边……你说是吧,邹雨?” 我很欣然左辉很快地就走出了我和他的过去,正如他所说的,我们两个都在奔赴各自的新生活,没有必要为已经逝去了的过去翻牌。 我忍不住问他:“你家那口子最近预产?” “嗯。”他低低地回答,又看了我一眼。 气氛很微妙,我试图缓了缓口气:“要当爸爸了呢,左辉,恭喜你啊!” 他看了我一眼,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又要提及高展旗的事情了,便搪塞地说:“到时候孩子满月的时候,记得跟我打声招呼,好歹我人不到,到时候礼也会献上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帮忙。”左辉完全没有受到我的话语影响,“邹雨,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勉强,不过老高让我给你带话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答应过他为他辩护,他的案子会在这个月底结案,到时候律师就可以完全介入,到时候你还是得回去一趟。” “这个可以。”我机械地回答。 左辉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我说邹雨,你反正不管怎样都要回去一趟,你现在回去见他一面,老高就免得进入下一个阶段,那跟你到时候回去在法庭上与理据争,最后还不一定如人意的结果有什么差别,反正——” “左辉!”我打断他的话,“再说一句,我会让你滚得远远的。” 他气得直跺脚,一甩身走了不远,又折返回来,对我说:“邹雨,你跟他的关系,先前只是让你没有了小月,这次何必为了他,断送你与老高还有我的交情,你难道真的为了他变得众叛亲离吗?” 我气到了极点,想到左辉即便在我和他关系最僵的时候都没有对外说过如此刺激性的话语,我在愤怒和震惊之余,早就失去了理智地冲他吼道:“对,我就是为了他变得众叛亲离,那又关你什么事,你是个什么东西,用你来教训我!” 左辉惊呆了我会有这样的表现,叹着气说:“罢了罢了,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一个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比任何事都要强。” 我等他转身过了拐角之后,才转过头来,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却是邱至诚。 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朝着律所的方向走去,邱至诚追上来,在我的后面跟住。 “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我说。 我相信他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才会如此不动声色地在这个时候出现。 好在一直上楼楼梯口时,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却在楼梯口处递给了我一张手帕。 “把眼泪擦干了再上去。” 我没有接住,我还不能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又或者说,我必须在这个时候抵抗所有的温情。 “如果你不把眼泪擦干,我只能让你跟我一起到外面取证了,可眼下这样的情况,我相信你并不愿意。” 邱至诚一边说着,也不等我拒绝,就直接扳过我的脸,用手帕帮我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相信我,以他的力气之大,即便我想抗拒,也无从下手,更何况,我并没有多少力气拒绝,我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刚才与左辉的针锋相对。 上到办公室,邱至诚将我推到他的办公室内,对我说:“好了,邹雨,如果你不想办公的话,就在我的办公室内休息,如果你想办公的话 ,就直接在我办公室内办公,以你的状态,我不见得你出去办公室是个好的选择。” 我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是塞上了棉花,根本说不上来。 邱至诚似乎知道了我要做什么,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刚好有个庭要开,你即便在这里待上一整天都没关系。” 他说完,便拿着外套出门了。 我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内,脑子一片空白,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拧巴在了一起,理不出思路,且关键的是 ,我头疼欲裂。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邱至诚的电话号码。 我以为他忘记了什么东西,他一开口便对我说:“我的密码柜子里面有阿司匹林,如果你实在受不了的话,可以吃一两片,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建议,我的密码柜是54321。” 我说:“谢谢。” 他没有挂电话,但话语似乎少了他平时与我说话时的那份自信,他说:“邹雨,我的密码柜里面有我的个人相关资料 ……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我的话,我随时欢迎你认真地看看我。” ☆、第十四章 登机 几天过后是周末,我给邹天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邹天的声音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我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北京啊 ,还能在哪里?” “你怎么跑到北京去了?”我很奇怪。 “没办法啊,客户是北京的,老板说客户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办公场地,随时移动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为他这份看上去随意性很大的工作,他反问我:“你现在又在哪里,姐?” “我现在啊,”我想了想说,“我今天晚上回到家里,正想打电话问问你在不在家,要不要弄个大餐给你,看来你与这个大餐无缘了呢。” “哇,那还真是我的损失了!”邹天无不遗憾地说。 “没办法,谁叫你不工作则已,一工作就要做空中飞人了呢。”我说。 “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邹天邹天兴致来潮地说,“反正以前读研究生的时候也是这样,跟着导师跑项目,现在好了,工作性质差不多,只是以前陪老师跑项目的时候不用喝酒,现在陪客户是需要喝酒的。” “喝酒伤身。”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放心,我年轻,没事!”邹天打了包票。 正在我打算挂电话的时候,邹天嘱咐我道:“姐,你要回去的话,去看看高哥吧,他最近似乎挺惨的,他给我打了两次电话,我因为有客户陪着,没能和他说几句,似乎他在一个官司上面吃了亏之类的。” 这个高展旗,出了事几乎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样,我在心里起了怨念,但还是说了邹天两句:“你少拿别人的事上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我知道了,姐!” 挂了电话,我在收拾行李,忽然想到我这一去一回,还有中间耗费在案件上的时间,也许一个周末两天的时间并不够用,我不得不给邱至诚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两天?”他的语气有些责备。 “怎么,不方便吗?”我问。 “是不方便。”他直接了当。 “那我看看能不能改签……” “不用了,到时候我再随机应变吧。”他也不等我说完,就径直地挂了电话。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着我与邱至诚手上的案件,想着有哪个案件需要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完结或者办理手续之类的事情,但这样想着并没有让我理出个什么头绪,却给我在后面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到了机场,在自动取票机前换取登机牌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了先前收拾行李时所忽略的一个重要环节——我竟然忘记了携带身份证! 这个时候再送机场回去拿身份证几乎不可能了,我只能想到在我的办公室还有一条备用钥匙,可以让其他人去帮我取了身份证送来机场。 我打了电话给邱至诚,他在电话里头的语气听上去很不快。 “邹律师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懒得和他说什么客气寒暄的话语,将我忘记带身份证的事情告诉他,并告诉他我的备用钥匙就放在我那棵盆栽底下。 “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证件都忘记带了?”他的话语中有些责备之意。 “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不想把我先前整理行李时的一心二用告诉他,而且毕竟是自己的确有错。 “知错了的话也并不能够代表我一定能够赶在飞机起飞前将证件送到你手上。” “难道你不在办公室吗?” “有什么理由让你认为我应该在办公室呢?” 我自知多嘴,但还是不得已放缓了口气:“既然这样,如果赶不及的话,我也刚好可以不用回去了。” “你也不必如此悲观,”邱至诚说,“以我坐飞机的经验来说,十次飞机有九次延误,你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还不如将希望寄托在延误的可能性上。” 我没说话,毕竟自己理亏在先。 “我尽量吧。”他挂了电话。 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 ,我终于看到了邱至诚,他背着一个公文包,还提着一小袋东西,样子看上去倒有些好笑。 我见他犹如见到救星一样地奔上去,没想到他却慢悠悠地走着路,我催他,他却说:“急什么,机场有半个小时登记快速办理专门通道,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你还怕登不上飞机?” 我拿到他递给我的身份证后,诚恳地说道:“谢谢你啊。” 他没有理会我的感谢,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急急地办完了登记手续,跑到登机口的时候,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只有十分钟,这是飞机一般停止检票的时间,我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还能赶得及。 在机舱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刚把行李放好,坐下来不久,我就看到邱至诚衣冠楚楚地向我走来,恍惚中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竟然没错,特别是在空姐对邱至诚说了话之后,我更加相信我并没有看花眼。 空姐说:“先生,请回你的头等舱座位做好,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可邱至诚却对我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说:“同志,我能不能跟你换一下票,你坐到头等舱,我坐在这里。” 空姐和年轻人奇怪地看着他,就连我也很奇怪地看着他。 他指着我解释说:“她是我女朋友,我买票买得迟,卖票的人于是告诉我只有头等舱了,我不得已只好买了头等舱的位置,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 我站在那里,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听着空姐催促:“麻烦你们快一点,飞机马上要 起飞了,换位置的话现在立马就换。” 年轻人最终还是去了头等舱,虽然带着满脸的疑问,可也许换做是我,我也会去头等舱的吧,毕竟,头等舱的位置并不是我们这些经济舱的人经常可以消费的。 邱至诚一坐下来,飞机就开始在地面上助跑起飞了。 轰隆隆的起飞声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每次飞机起飞的过程我都有不同程度的晕机,这次也并不例外,我甚至觉得心率跳动得几乎混乱。 邱至诚早就看出我的不适,在我开始面露不安之时已经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我不能不说我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不为什么,兴许是他在握住我的手的那片刻,我竟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经在机舱内的耳鬓厮磨,还有他那些言犹在耳的话语,像是不断向我奔跑的困兽,将我厮杀于这短短的航程中。 其实我很明白,当邱至诚握住我的手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他不是林启正,可我仍然选择让自己放肆一回。 ☆、第十五章 意外 由于机场管制,飞机虽然到了上海,却一直 在上空徘徊没法降落,为此耽误了好几个钟头,到我们下飞机的时候,远比预计降落的时间晚了三个多小时。 我早已饥肠辘辘,满脸愁眉,反观邱至诚,他倒是精神十足,脸上还不时露出笑容。 我没有好脾气,但也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你焦虑、心急的样子,似乎 比你往时总是一副茫然工作的表情更要令人欣赏。” “你的意思是说,我往常工作那副茫然的样子是很难看了?” “错错错,”他纠正我,“邹雨,你也学过法律逻辑,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你已经夸大了我的概念,这用法律术语该怎么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饿,没有心情去想法律术语。” “其实很简单的。” “再简单都想不起来。” “好吧,”他很无奈地说,“看来你真的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我们迅速离开了机场,在下车的地方附近找了一家尚在营业的餐馆,饱食一餐之后,我才想起该如何安置邱至诚的事情,他毕竟是为了我才来的上海,冒然地让他去住酒店并不是一个良好的方案。 他想来看出了我的想法,故意找了话题说:“邹雨,你是上海本地人吧,能不能把这里的美食小吃列出个清单,你没办法陪我的时候,我自己找食去,以免我会有因为吃不到食物而情绪暴躁的情况。” 他还真是会开玩笑,可惜我没有心情和他调侃,我对他说:“我有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今天晚上,你住我那里,也当 我尽了地主之谊。” 他没应声,许久之后才问我:“那你今晚住哪里?” “当然也是住家里!” 到家之后,看到小区大部分的灯光已经灭了,我先前一路上的忐忑心情才有所缓解,正当我嘱咐邱至诚上楼的时候,不要惊动楼下的左辉一家,还没上到楼梯口,见到左辉匆匆忙忙地跑下来。 我以为他竟然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特意跑下来迎接,没想到他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压根没有注意到我和邱至诚,然而看到他那样匆忙的样子,就像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一样。 果不其然,他迅速冲下楼启动车子,在这一档口,他屋子的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女人大腹便便地走出来,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我顿然想到这是左辉即将生产的爱人,我曾在左辉的个人空间上看到过他们的结婚相册 ,她本人我是真的没见过。 邱至诚已经冲上去,扶住那个女人,关切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很显然,她下楼都十分吃力。 左辉从车上下来,看到有人帮忙扶住他的老婆,电光石火之间又发现是我,一时之间竟然只是哑着口说不出话来。 还是邱至诚当机立断,他说:“我来负责开车,你在车上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我们尽快把她送到医院。” 他们急急地上了车,在车子将要离开之际,邱至诚才意识到了什么,对着不远处的我喊道:“邹雨,你干什么,快点上车,我不懂路,你来帮我指路快一点!” 我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很不适应,即便上了车之后,指路的状况也是错漏百出,好在邱至诚有着良好的开车技巧和方向感,最后我们在左辉的爱人羊水破裂前来到了医院。 不一会儿,产房里面传来产妇生了一个八斤三两的胖小子,左辉先前担忧的脸才渐渐转缓,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看到他那样,我心里似乎也放下了一块石头,正要离去,左辉起身拦住了我的去路。 “邹雨,今晚谢谢你们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谢他吧,”我指了指邱至诚,“我没有帮上什么忙,相反的,不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 左辉向邱至诚望去,又看了看我,我这才意识到我没有把邱至诚介绍给左辉,便开口对左辉说:“他是我的一个同事,叫邱至诚。” 左辉礼貌地对邱至诚点了点头,我又指着左辉对邱至诚说:“他是我的——前夫……” 相信我,“前夫”这两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并不自在,而似乎邱至诚的表情亦是如此。 好在两个人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我们便匆匆道别离开了。 从医院里走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睡意渐渐涌上头来,不停地打着哈欠。 邱至诚笑我:“刚刚你不是还挺精神的吗?” “遇上那样的大事,你能不精神?” “前夫的事情也是大事?” 他终于问到了这点,我主动和他科普了一下我和左辉的历史。 “我们在大学期间相恋,后来结婚,他爱上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同事,我成全他们,所以离婚了,这有什么需要好追究的吗?” 邱至诚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才说道:“我并不想去追究你的历史,更何况,选择离婚并不是你的错。” 不懂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心情和他在上海凌晨的街头讨论这些事情,我们很快拦截了一辆的士回家。 回到家中,一点都不意外,房子竟然有了大大小小的灰尘。 好在邹天这家伙还算精灵,把床铺、沙发等处盖上了布质,床铺和沙发并没有太多灰尘。 我实在累得很,洗了把脸,进了房间关了门,直接和衣而睡。 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想过,在这样疲惫的状态下,我竟然还做了梦。 梦里,我站在邹月跳的顶楼上,望着站在前方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已。 很奇怪,他没有回头,可是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是谁,能够让我如此魂牵梦萦的,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他说:“邹雨,你想我吗?”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你懂吗?你在这里决定了结我和你的一切,就等同于了结了我的生命。” 我喊出声来:“不要!不要!不要……” “叫我的名字,邹雨。” “启正,启正,启正……” ☆、第十六章 早晨 醒来时,发现昨晚的房间变了一个样。 怎么说呢,昨天晚上,房间飘窗处还有不少颗粒状的灰尘,就连被褥上亦满是一股许久没有人气的味道,还有整个房间的状态——而这一切,在我一觉醒来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包括我盖的被褥。 我不由得吓了一跳,想到昨天我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和邱至诚在屋子里面住了一个晚上,他甚至轻而易举地换掉了我所盖的被褥……我真的被吓到了。 我整了整衣服下床来,走出房间,却没有发现邱至诚的身影,反倒是在洗手间看到了一个钟点清理工的大妈。 她看到我,微笑地朝我打招呼:“太太,你醒了——” 我一下子恍惚到了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片,硬着头皮问了她一句:“你喊谁太太?” “你啊,不然我还能喊我自己啊?” “我?”我指着自己问,“我什么时候……” 钟点工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疑问,笑着对我说道:“你放心,我是有持着牌照的钟点工,不是市场里面随便请来的陌生人,我对于我所提供的服务能够全程保证,如果你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的,可以拨打投诉电话。” 说着就要把一张家政公司的名片递给我,我收下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她:“是谁叫你过来的?” “不是你家先生吗?”钟点工诧异地看着我,“你不知道他对你有多好,一大早地就出去买早点了,说是给你吃,要我说,女人还是嫁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好……” 我打住她的话:“他去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去了是有一阵子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倒不清楚,不过太太,他有嘱咐我一定要小声一点,以免吵醒你,是我动作太大声了吵醒你了吗?”钟点工看上去满脸的愧疚。 “没有没有,”我挥挥手打消她的念头,“我不过是……我的睡眠质量一般不怎么好。” “嗯,这个可以看得出来,”钟点工说,“在打扫到你们卧室的时候,先生就全程在场,见你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应。” 我几乎失了声地问:“我喊了什么?” “其正、其正的,我刚刚还和先生笑话,他是不是姓‘和’呢?他要是真姓‘和’,就和那个什么凉茶一样的名字了,实在是很有趣……” 在这档口,房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邱至诚提着一些早点之类的点心糕点进来,看到我和钟点工在聊天,也忍不住插话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正说到你呢,先生,”钟点工在我之前开了口,“我刚刚和太太说,如果你姓‘和’的话,就太有趣了。” “有什么有趣的?” “和其正啊,和其正凉茶啊,你难道没有喝过这个饮料吗?” 邱至诚的神情微微一怔,我立马中断了他们的对话,我对邱至诚说:“你麻烦进房间一下,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邱至诚跟在我身后进了房间,顺便把门带上了,他似乎早就注意到了我一脸不善的表情,先下手为强地问我:“蟹黄汤包、桂花糯米糖藕、生煎小馒头要不要吃?我去了趟城隍庙。” “什么?你一大早从这里去城隍庙?” “是啊,你不是说上海的美食很多,可我看你的心情,似乎不怎么乐意陪我逛逛上海,我只好自己动腿了。” 我苦笑不得,却没再狠心说他。 “你找小吃怎么会去到城隍庙呢?要去救去云南路那里啊,至少云南路离我们这里近一点啊。” “你毕竟是老上海,对于这里,我是游客啊。”他说。 单凭他以游客的心态去城隍庙买小吃给我做早餐的举动,确实或多或少地让我不忍心责备他,我只好转移了话题。 “昨天晚上你一夜没睡,现在你不感到困吗?” “你怎么知道我一夜没睡?” “很明显的吧,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点钟了,现在……” “好吧,说实话有点难为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子的,我有一些精神上的洁癖,在一些不怎么干净的地方实在没办法入睡,所以——” “我明白,”我竟然有做错事的感觉,“如果我们飞机不延误,没有左辉那件事,我肯定会把房间打理得干净整洁再让你入住的。” “现在这样子就可以了。”他无不欣慰地说。 说到这会,外面已经没有多少动静,钟点工似乎已经走了。 果不其然,我们两个人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钟点工的身影,我还打算着回房间拿钱给钟点工,如此情况看来邱至诚已经支付了钟点工的薪水。 我正要把钱退给邱至诚的时候,却发现他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拿着钱,放到了他的衣袋中,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是一个特别看重钱财的人,和许多国人的心态一样,小富即安,之所以会作出这样的一番举动,是因为我不想在我和邱至诚的关系还没能够得到确定的时候,就已经是他在帮我处理这些琐碎的开支,哪怕我知道他醒来之后,会发火于我这样的举动。 不过,我想,邱至诚是真的睡着了,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摆出那样的睡觉姿势,只有当一个人真真正正地进入了熟睡的状态,才会对自己意识之外的事情完全没有反应。 不懂为什么,看着屋子里面这些悄然发生的变化,还有吃着松软入口的桂花糯米糖藕,我竟然有点再次感到家的感觉。 这种恍然的感觉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吃早餐过程,而就在我刚刚吃完早餐,我的房门铃声突然大作,刺激而猛烈,我害怕很快会吵醒在沙发上睡着的邱至诚,赶紧去开门。 竟然是高展旗这个家伙,我本来不打算放行,可他力气挺大的,再加上满口的胡言乱语,我简直招架不住。 “干嘛不让我进去?我以前在这里可是最受欢迎的,连左辉都没有我这样受欢迎,该不会是里面藏了男人,邹雨,你变节也太快了吧?” 我最后生了气,敞开房门,指着在沙发上睡觉的邱至诚,对他说:“看到了没有,我的确是有男人在家的,你能不能声音小点,人家还在睡觉。” “什么现在还在睡觉?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的事情了,你知道吧邹雨?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说火烧屁股,我是在说火烧眉毛,你看,就我现在还剩下几根眉毛……” 高展旗要真急起来,比任何急性子的人都还要急,我跟不上他的节奏,不由得拉扯了他一把,对他说:“你的事,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 ☆、第十七章 拒绝 其实我想也不用想,也应该知道是左辉将我回来的事情告诉了高展旗,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再加上昨天左辉荣升为父亲的身份,我回来的事情要是高展旗不知道的话,那还真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我想我唯一的失策在于——今天我没有早一点出门。 下到楼梯口,高展旗就迫不及待地说:“邹雨,你的大恩大德,我高展旗没齿难忘,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老高的地方,请不要吝啬。” 我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敢情他这么一说,就把我摆在一个非帮助他的位置上,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老高,我这次回来,可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忙。” “帮得上,帮得上,一定帮得上……”他喋喋不,那种以往在大人物面前殷勤谄媚的姿态又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再说吧,反正我还没有看到材料,原本你今天要是没来,我这个时候就约了公诉人见面。” “你说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什么看材料?什么约公诉人见面?” 我降低了语速:“我说过,我答应帮你辩护——” “邹雨,”高展旗打断我的话,“我不要你为我辩护,就你在法庭上的那点能耐,还不如我自己为自己辩护呢,我……”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得罪了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反正也没有什么心情和他 斗嘴怄气,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们两个是多年的工作搭档,高展旗说这话还真的没错,在诉讼方面,我的确比不上他,只是,听他如此正大光明地提出来,还是不免让我感到不快。 “高展旗,不管你怎么说,我能够帮到你的,只有这样。” “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的,”高展旗一脸乞讨,“邹雨,邹大小姐,我求你了 ,就当时 救我一命,你现在就去见他一面,然后就不会有后面上法庭的事情,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求你。”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不!” 高展旗十分失望,而似乎我们的谈话已经 陷入了一个僵局,就在我认为我们之间将要结束对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邹雨,你是因为有了楼上的那个新欢,才没办法再去见旧爱了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用坚硬的口吻说道:“高展旗,我做什么事情,都不关你事,我不用你来为我的人生指指点点。” “我没指指点点,我只是单纯地为我自己着想一次,你可知道,我一旦被起诉了,以国内法制的情况看,被判处无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一旦被判刑了,我的律师执照就被吊销了,相当于我这辈子的律师生涯就要走到尽头 ,你可知道这对于一个法律人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当初你就不应该那样子做——” “我告诉你吧,难道你还不知道嘛,虽然林启正娶了江心瑶,他在致林的地位至高无上,但是你别忘记了他家的情况,他和林启重一直格格不入,还有过几年,他的两个弟弟,这种豪门之间关于财产的争夺,除非人死鸟亡,不然是不会有停止争斗的一天。” “那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无意中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棋子,被人随意地冠上代罪之身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我会尽量帮你打官司的……” “说到底,你是不会尽量,”他的语气哀哀的 ,“邹雨,你真的让我给你跪下吗?摆明了这次我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够帮帮忙呢,这真的是我求你的最后一次了。” 我还是摇了摇头,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坚定。 “他说只要见你一面,只见你一面,哪怕你不和他说话也好……” “老高,停止说下去吧,我也求求你了。” 我只是不能够想象,和林启正见了这一面,我存封在心里最低层的记忆,是不是会像噩梦一样,整天纠缠着我,让我无法休养生息。 高展旗最后还是走了,带着极大的失望,我从没见过他那样落魄的身影,这让我在内心深处,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亏欠。 可是,我亏欠他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难过得几乎无法承受。 我在小区楼下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走进里面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安静地坐在窗边,倒不是我有心情喝咖啡,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不知不觉中,我被视线内一辆黑色的路虎车型吸引住了目光,我直直地盯着那辆车子,仿佛透过全是黑色镜片的车窗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我失神地从咖啡厅里面走出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往车子的方向走去,心如钟鼓。 车上没人 ,牌照也不是66888,我安静地站在车子前面观望了好久,久久不能自已。 然后,从我的身后,走过来一男一女,难得搂着女人的肩膀,女的依靠在男人的胸前,两人亲昵地上了路虎的车子,扬长而去。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邱至诚,在电话里,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他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取证。”我随意捏造了一个谎言。 “取证?”他很疑问,“你这趟回家,是为了休息还是为了办案?” “有什么时吗?”我问。 “哦,是这样子的,我起床后一直不见你的身影,在厨房冰箱又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我明白了,等下我买些吃的东西回去,你在家里等着。”说完,我挂了电话,迈开步子,往菜市场走去。 回到家中,邱至诚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刚推开门,就感觉屋子里面发生了异样,有一股很浓郁的花香味道,很快我便在屋子的几个角落发现了不少花儿,有百合、玫瑰、郁金香,这让我颇为感到意外。 “干嘛要这样?”我问邱至诚。 “哪样?”他明知故问。 “我有鼻炎,不怎么喜欢这些花儿的味道。” “啊,是吗?”他着急起来,打算撤掉花枝,“我不知道这样呢,以为女人都喜欢花。” “我是喜欢,不过你下回不要再颇费了。”我说。 “我没颇费哦,”他笑起来,像是识破了我的谎话,“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 ,不小心在楼下捡到了一些钱,反正附近没有什么警察叔叔,没办法上交,我只好在附近瞎逛,看到花店,就进去买了,你知道的,捡到的钱如果不及时地花出去,你自己就会 丢更多的钱。” 我听了好久,才意识到他是在说早上我把钱放到他口袋中的事情,正要开口解释,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提去了厨房。 “做什么好呢?”他问 。 “你下厨还是我下厨?” “当然是你下厨。”他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你下厨,看你那样一个阵势。” “首先,你是主人,哪里有客人到主人家去指指点点的规矩,其次,我对厨房不敏感,就是所谓的厨房盲,我根本就不会做东西给自己吃。” “那上次你给我煮的粥——” “哦,你说那个,我从店铺里面买的。” “还真是,”我很无奈,“让我对你的好感还真的一下子下降了不少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奇怪,反问他:“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啊。” 他摇摇头,只是笑得有些诡异:“没有,只是我对你的好感,却从未有过消减的那一日。” ☆、第十八章 出现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因为想到回上海的目的还没有能够得到一点进展,于昨晚在临睡前打了电话,约了主办高展旗案件的检察官见面。 下到楼来,正好遇见左辉从家里出发,看来是要去医院看望两母子,他见到我,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好早啊,邹雨。”他说。 “你不也是。” “我赶着去送早餐呢,你这么早出门,是要去哪里?” “约了人见面。” “要不要顺便带你一程?” “不用了,”我客气地说,“你还是去医院送早餐吧,小孩子可等不及。” 左辉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我这一副赶人的神情,他也识趣地走了。 可是他的车子没驶离多久,又原路返回,放下车窗,对着在路边等车的我喊道:“邹雨,你还是上我的车吧,我把你送到目的地,这样我好安心一些。” 我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左辉的架势,且再加上我和他已经没有了多少芥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他的车。 在车上,他问我去那里,我把地址告诉了他。 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怎么去哪里了?” “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里?” 他有些尴尬,我立马意识到了他的念头,就此打住。 “左辉,你以为我是去跟林启正见面,所以才再三地邀请我坐你的车,对吗?” 他没有回答。 “你以为我还是两年前的邹雨,会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如此上心吗?” “也许,是我想错了。”左辉说。 他如果不是这样子说,还不会一下子刺激到我,然而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我在一时之间竟然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坚决地对他说道:“左辉,你未免也把人看扁了,我邹雨即便是要去见他,也一定不是为了我自己。” “这才是我更担心你的地方,你不是为了自己去找他,你为了别人去找他,这就更能说明你的身不由己。” “那到底是谁跑到我现在工作的地方,请求我出面,现在我回来,你又是这样一番腔调?” “那个时候老高是千求万求,我也是迫不得已答应他的,可我也真没想到你就回来了,要我说,老高那档子事,完全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总不能让你来帮你扫尾吧。” “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我谁也不站,我只是说出实情,邹雨,实际上你还是想回来的,不然,不管是谁都说不动你。” “我要下车!” “我把你送到地点再去吧。” “我要下车!” “你别任性了,这里附近很难打到的士的。” “立马让我下车!” 从左辉的车子下来之后,我的确也花了一点时间才打到的士,上了车,我感觉先前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好了不少,我把目的地告诉了开车的师傅,便半眯着眼睛在车上睡觉了。 不幸的是,我到达约定的地点晚了半个小时,和检察官说了不到几句话,他就被人用电话叫走了,临走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案件目前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有时间再聊吧。” 我十分抱歉:“要不是我迟到的那半个小时,我们原本可以好好细谈的。” 待检察官一走,我从门口走出来,还没走上一段距离,我的手突然被人抓住,我吓了一跳,以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公然劫包之类的是,可没想到的是,抓住我的手的人,竟然是林启正! 两年以后再次见到他,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我还以为我自己看走了眼,竟然干干地怔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拉住我的手,就要将我狠狠地往车子里面塞。 我极力地挣开,怎么都挣不开,只好大叫了一声:“启正!”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他一身的戾气,“我以为你早就忘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忘掉吗?” 这样的林启正,在我与他相处这么久以来,还真的是前所未见,以往,他温和谦让,霸道中完全不失柔情,哪怕我们之间会有争吵,也不是今天这样激烈的状况,他仿佛狠了心地将我从死里拽。 “你弄疼我了!”我终于摔开了他的手。 他双目微红:“你也知道疼!” “我不知道疼?!”我呆呆地望着他,“疼是失去双亲时还要背负抢了妹妹男友的包袱,疼是午夜梦回中无数次喊出你的名字时的惊吓,疼是坚守了自己那颗不去想你的心直到全身肋骨完全断裂时的痛楚,我完全不知道疼,启正,你凭什么跟我说这种话?”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低低地压着声音,带着无限度的隐忍。 “我找你有什么用吗?” “至少让我分担分担你的痛苦?” “分担过后呢?” “邹雨——” “不要叫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一声叫唤,对我有多大的杀伤力。” “那就不要让他伤害你。” 他完全不顾我的拒绝,将我推在车架上,毫无预感地蛮力吻住我,箍得我完全没有反抗。 那种熟悉的气息,陌生的霸道,放肆地纵容,让我在恍惚之间产生了意乱情迷的情愫,只有在一瞬间的刹那,我竟然有着配合他的冲动,然而也只是在一瞬间,我大脑中的理智立马将我打回了原型。 我啪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是活生生地将一颗钉子钉进自己的心脏。 然后,林启正抓住我的手,顺着往他的脸上摸,仿若无事地问我:“感觉到什么异样了吗?” 是的,原本标致的侧脸,现在全是触得着的骨头——他瘦了,瘦得十分令人心碎。 “启正?” “嗯?” “我们不要再这样子下去了好不好?” “好,我带你走,我不要这个总裁的身份,我不要什么致林集团,我不要活在一个没有你邹雨的地方……” “不,启正,你听我说,”我呆呆地看着他,“我是说,我们不要再这样子下去了,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 “那个男的!”他恨恨地望住我,“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你消失了整整两年,是想要告诉我,你找到那样一个战利品,你是想要跟我炫耀,可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为他买菜,他为你买花的样子,我就嫉妒得根本没有理智,我甚至不能够想象他跟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情形——” “不不,启正,你误会了……”我的声音停在半空,“你没有误会,他是我找到的一个珍宝,我很珍惜他。” “他?”林启正失了神般地重复我的话,“你逃避了这么久,现在出现了,就是想要告诉我说他是你找到的一个珍宝?!” “对!”我点点头,强迫自己挤出这个字。 “那我呢?我是你遗弃的一棵草?” “启正,你不要那么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我是一个被你抛弃过,但又苦苦乞求你复合的赖皮男人?还是丢不开甩不掉的烂东西?”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你自己!”我几乎要哭出声来,“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开始在互相伤害?” “那就让它停止,让我再次踏进你的生命,哪怕是以一个过路人的身份也可以,”他压低了气力,吻住我,“我只是求求你,不要再消失了,永远都不要再消失了。” 我几乎到半夜才回到家中。 很抱歉,我和林启正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香艳的事情,我们只是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着聊聊天而已,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高展旗的事情。 他承认高展旗的事情是因为他和林启重之间的矛盾引起的,也向我保证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高展旗平安无事。 不懂为什么,他向我作出这些承诺的时候,我难过得几乎无法抑制,因为,若以等价的答应他不会永远消失的保证回报他,我却为了一个不关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来交易。 到家后,邱至诚竟然还醒着,他看到我回来,也不问话,就到厨房里去端了一些糕点出来。 我的眼泪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就像是没有任何预兆地爆发一样,邱至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我抱在了怀里,而我亦没有任何所谓,任由自己的眼泪在他的怀中滑落。 不懂为什么,他向我作出这些承诺的时候,我难过得几乎无法抑制,因为,若以等价的答应他不会永远消失的保证回报他,我却为了一个不关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来交易。 到家后,邱至诚竟然还醒着,他看到我回来,也不问话,就到厨房里去端了一些糕点出来。 我的眼泪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就像是没有任何预兆地爆发一样,邱至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我抱在了怀里,而我亦没有任何所谓,任由自己的眼泪在他的怀中滑落。 ☆、第十九章 项目 回到小城,生活继续无精打采地进行着。 上海之行过后,我和邱至诚的关系仍然维持在去上海之前的状态。在我决定纵情自己,让自己的眼泪在他怀抱中纷飞的那晚,我相信自己对他已经放下了一身的戒备,而我亦相信他能够明白我决定放弃过去一段逝去恋情的痛苦,他能感受得到,即便他不说,我亦相信他能感受得到。 一样的道理,我想,正是他能够感受到我的痛苦,因此他明白我在作出这份选择时的纠结和犹豫,他只是在等待,等待着我能够彻底地放下,我很是感激。 不久过后,宏宇律所接到了一家公司的尽职调查报告委托,要求我们对一个叫做新盛的玻璃厂进行资产评估。 这是一份工作量巨大的工作任务,我以为张宏会亲自挂帅来做,毕竟委托费用超过了建所以来的最高值,用张宏自己的话来说,“这个单子做完之后,我们所里的利润将达到去年总利润的翻倍”。 顶着这样一个为所里赢得全年利润的称号大单,全所上下一条心,众人纷纷都摩拳擦掌,也有人主动请缨,但最后作为牵头羊的竟然是我和邱至诚组成的团队。 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暂且不说我和邱至诚是进所时间最晚的,单凭我们两个以往的工作经历,都比其他合伙人在尽职调查板块方面的阅历要浅。 不过由于主任张宏的一手力撑说我们两个在大城市的工作经历可以,再加上邱至诚的工作能力出众,他为马律师辩护最后判为缓刑事迹在所里得到很多人的赞誉,因此我们两个人组成的团队作为领头羊一事,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反对,我们顺理成章地接到了这个单子。 我有些奇怪的是,邱至诚在接到这个单子的时候,表情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欢快,反倒有些不怎么自在的情绪,不过他看到我的表情欢快之后,就很快变得释然了。 我相信,他有他的压力,这样一个大项目,别说是我曾经有致林集团的工作经历,我也觉得有些紧张,这毕竟寄托了整个所全年的分红,实在疏忽不得。 接到任务后第二天,我在上班的途中偶然听到律所的其他同事论及这个项目。 “听说邱律师对这个项目有所犹豫,我昨天听到李律师说的。” “不会吧?这个项目不是他一手拉来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合伙人中拉来的,我估计要么是张主任,要么就是邱律师吧。” “可是如果是邱律师的话,他为什么会有所犹豫呢?反正到时候项目好坏都是他的。” “话也不能这样做说,你看昨天主任在会议上强调,这个项目涉及到整个所的利益呢。” “就是涉及到整个所的利益,所以邱律师才会觉得压力大,才有所犹豫吧,要我说,他简直是个超人,整天超负荷地工作就算了,主任还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 “就是看到他有能力,所以才把项目交给他的吧?你要是有本事的话,怎么不去争取?” “……”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进了办公室,刚坐下不久,邱至诚就提着公文包从他的办公室内出来,我的目光和他望向我的目光相遇,他立马转过头,迅速离开律所。 我咕哝一下,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前台小妹走到我旁边,问我:“邹律师,邱律师的门怎么不开?” “他不是刚出去吗?你没看到他?” “这样啊,我没看到呢,”前台小妹嘟着小嘴,“我找了他几次都不见身影。” “如果你有重要事找他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我说。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前台小妹说,“有一封他的快递放在前台很久了,有几次他路过我都忘记了提醒他,我想快递要是急件的话,他应该会过来问我拿的吧,就这样一直拖着。” 我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信件放在你这里多久了?” “有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了?”我瞪大了眼睛,“如果是什么重要的文件,一个星期就可以毁掉很多事情。” 前台小妹受到了惊吓:“不会吧,可是如果是重要文件的话……” “不要说如果,法律从来都不允许如果的存在,”我语气严厉地说,“你现在最好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有这么一件事情。” “可是邹律师……”前台小妹小心翼翼地欲言又止,“我怕,我怕……” “你怕什么,他难道还能吃了你?”我奇怪地问。 “他不会吃掉我,可是,邹律师,你知道他发起火来由多可怕吗?比电视上面见到的火山爆发还要厉害。” “有那么夸张吗?”我说,“我也见过他把马律师骂出办公室,最后不也还是竭尽全力地帮他打了官司?” “马律师那次还不算严重,”前台小妹用了很神秘的口吻,“你知道马主任的助理小王为什么辞职吗?” “怎么扯到这档子事去了?”我更奇怪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啊,我们所里其他的人都知道,是邱律师把她骂哭的,她一气之下就辞职走了。” “不会吧,”我很诧异,“当时我只听说小王还有两三个月的实习期就可以拿到执业律师证了,听到她辞职我还是觉得挺可惜的呢,是不是她自己太意气用事了点?” “邹律师,你也认识小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意气用事想必你比我清楚吧,她做错了一点事都被邱律师骂哭,要是我……” 我终于听出前台小妹的意思了,“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帮你把这个快递拿给他了?” “邹律师,邹姐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饭。” 我哭笑不得,赶脚有点挖了坑让自己跳下去一样的感觉,我正了正色,对她说:“说实话,我跟邱律师也不是很熟,如果他有能力把小王骂哭的话,我估计也会被骂得很惨。” “不会的,所里面的人谁不知道你跟邱律师关系好啊。” 我不吃她这一套,只是笑眯眯地说:“谁告诉你我们关系好了?” “你们是大城市里面来的,又是同一天来所里报道……”前台小妹又神秘兮兮起来,“我们先前还一直以为,你们就是一对,不然,怎么会那么同步?” 我哑然失笑:“你知道他以前是在哪里工作的吗?” “北京啊。” “那我呢?” “上海。” “那我们怎么会有交集呢?” “就是因为异地恋太辛苦了,才决定回到小地方发展,可以长相厮守,结束异地恋的痛苦。” 我摊开双手做佩服状,“有没有搞错,这也能扯到一块,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难道不是吗?你看他对你的态度,还有对我们的态度……”前台小妹不依不饶地说。 “得了得了,”我举出投降的手势,“别编排了,我帮你把快递拿给他就是了,但是不要再有下回了啊。” “谢谢邹律师啊,你的大恩大德——” “少废话,下回不要再这样子做了!”我一副教训人的口气。 “好好,我明天请你吃饭。”前台小妹一脸释然地走了。 剩下我,看着她放在我桌面上的快递,怔怔地出了神。 ☆、第二十章 接纳 我最终还是给邱至诚打了一个电话,他先是没有接,但不到五分钟后就立马打过来。 “什么事?”他问,声音很小,语气很清淡。 我立马反应过来:“你不方便说电话?” “刚刚在和对方当事人在调解,现在还好。” “是这样子的,”我说,“我这里有一封你的快递。” “是哪里的?” “从北京那边寄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压在我这里几天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好,我知道了,我这边的工作做完后就回去拿。” “行,我等你。”我说。 挂了电话,我松了一口气,听他的口气,并不像是什么重要的快递,不然他早就心急地想要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快递了。 就这样,我在格子间继续伏案工作,把自己当前的工作分主次地列了出来,并认真详细地规划了这一两周的工作任务,做完这些,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周围的人耶早就人去楼空。 人一旦认真起来,还真是可以到达忘我的境界,只有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才发现周围的已经在悄然变化。 我本来也打算起身回家,可是这又注意到在桌面上的快递,也同时想起了我说过等邱至诚回来律所拿快递的事情,便走进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垫垫肚子,回到电脑面前看看一天的新闻。 时间就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就在我想要给邱至诚打个电话问他还来不来办公室的时候,律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邱至诚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我还在办公室,他很意外,直接问我:“你还没有回去吗?” “你的快递还没有拿呢。”我说。 他望住我,突然厉色地问:“邹雨,你还没有吃过饭对吗?” 我瞧见他突然反转的态度,也一下子强硬起来:“怎么,你是我的家人要管我吗?” 他大吃一惊的同时,我亦很意外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想了想,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说:“我很想,只要你愿意。” 最终,我和邱至诚没能在那一个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因为我的电话响了,是我在这里的一个当事人出了交通意外的事件,事故的双方对赔付的金额持有异议,我的当事人由于先前也曾出过类似的交通意外事件,而且他在与对方的赔偿金额上吃了大亏,于是这天晚上,当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犹如遇上了救星,立马答应前往案发现场。 晚上十点的的士并不难打,不过由于我去的地方比较郊区,我在路边招到的两辆的士都拒载了,正到我伸手招第三辆的士的时候,邱至诚的车子开到了我身边。 他说:“除非你介怀今天晚上我说的话,不然你没有理由不上车。” 没办法,这就是很多律师不找同行做伴侣的原因,除了工作生活一体化,还有对彼此的知己知彼,一旦对方找到你的切入点,定然势如破竹。 我由于没办法拉下脸来,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出不远,他就将一盒点心递过来,我也顺势地接住了。 他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为什么要拒绝啊,”我也开着玩笑,“人是铁饭是钢,饿了一顿就发慌,我又不是钢铁,饿一顿就发慌,更何况还要饿两顿呢。”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闲闲地问:“你经常在深夜跑这种小案子吗?” “这倒不会,”我说,“以前在上海,做多的是非诉讼和企业公司这板块的,如今这个小地方,多是刑案和这种案件,你说不办的话,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案子了。” “也是,”他有些自言自语道,“这么一个女人,自己出来,都不感到害怕吗?” 我笑出声来:“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提供的只能是法律服务,如果他们不需要法律,他们根本不会找我。” 他笑了笑,有些开玩笑地说:“庆幸你的当事人不是我。” 我越听着越觉得这些话里尽是暧昧的情愫,不由得收住了话语,听着车上川川流出的音乐,竟然砸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看多久,我醒来的时候,而邱至诚半眯着眼睛靠在驾驶座上。 我的车椅呈半躺着的模样,已是车椅往后靠的最大幅度,我正要挣扎地坐起来,邱至诚转头问我:“醒了?” “到了吧?”我一边摸索着寻找调整按钮,一边问。 “到了。”他低声回应,转过身来帮我找到按钮。 我的脸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这样近的距离,在我和他相处的以往,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突然俯下身来,犹豫了一下,亲了我的脸颊,柔声说:“晚安。” 我懂得一对处于暧昧状态的男女在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懂得按照故事的发展我们应该如何如何,然而这一瞬间的犹豫,我大脑里的理智已经让我停止了这些念头。 我问他:“这里是哪里?” “你家小区的楼下,你还没有认出来吗?”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事情已经解决了,人也已经走光了,不回家待在现场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把事情解决了?”我诧异地看着他。 “嗯,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我,而是你邹雨。” 我喃喃地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想了想,似笑非笑:“因为你睡着了,你似乎很喜欢在我的车上睡着。” 我有些讪讪:“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你太累了,邹律师。” “那么,我应该感谢你为我提供休息的地方吗?”我半开玩笑地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邹雨,你想过为什么你总能在我车上沉睡?哪怕是在你对我还有偏见的情况下?” 这个问题,我倒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他继续说:“因为你的潜意识在告诉你,这里是安全的港湾,不管你累不累,有这样一个舒适安全的地方给你停留,所以你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睡着……其实在你的心中,我并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我得承认,邱至诚的话,让我再一次陷入了失眠的状态,这样彻夜无眠的情况,在我和林启正交往的那段时间,也极少出现。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暂时不去论及我有多疲惫,多么地意识不清醒,如果在我的潜意识中,对周遭的环境有所抗拒,我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在邱至诚的车上睡着,那么,这种安全感是由何而来的? 由于一夜无眠,我起得很早,带着这些疑问,我又没办法直接上班,出了门,我打了一辆的士,当司机问我地点是哪里的时候,我直接说了小洁的宠物店地址给他,连我自己都诧异于为什么自己要去往这个地方。 我以为我已经够早,宠物店应该还没有开门,但出乎意料的是,店铺已经开门了。 我走进去,店里的小东西们因为有人的到来,都纷纷叫唤起来,我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往着前两次来到这里的地方走去,打算看望那只邱至诚的小狗。 不过我并没有在笼子里看到它的身影,这让我有些意外的同时,隐隐的怅然若失竟然在一瞬间内爬上了我的心头。 这时,在我的身后,“汪汪”的两声狗叫将我唤回头,我转过身,看到站在我身后的人,竟然是邱至诚。 他双手抱住小狗,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好像我的出现,让他凭空之间失去了什么重心一样。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促使我走向前,踮起脚尖,亲吻他冰冷的唇,我说:“早安。” ☆、第二十一章 秘密 几天过后,邹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他说他想见我一面,还说会给我一个大惊喜。 我问他是什么惊喜。 他故作神秘地说:“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趣啊,都说了是惊喜,如果我要说出来,那还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惊喜’?” “可是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会一整天都乱想,到时候没办法,我工作可怎么办?” “那就是你个人的意志问题了,姐,”邹天在电话里面很坚决,“能克服的,你就是你自己的老板,不能克服的,你的老板就是你现在的老板。” 他说完了也不等我的回话,就挂了电话,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还没工作多少个月,就已经开始懂得倚老卖老,以后再工作上面,难保不是第二个高展旗。 想到高展旗,我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抽搐了一阵,我知道这种莫名的触动并不是我真的想到千里之外的高展旗,而是想到我与林启正之间的约定。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如果他知道我发生了变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有一点心痛,或者是惋惜?又或是歇斯底里?还是一个人拿着刀片在手臂上自伤……这些都是我不敢想的画面,甚至想都不能想! 启正,不管怎样,我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一样吧?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张宏叫我:“邹律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带着无数个疑问,进到他办公室。 一进门,我就说:“主任,你找我有事?” 张宏一边在收拾东西,一边问我:“明天你跟我出一趟差,行程是一个星期,没有问题吧?” “明天?”我想到邹天要来看我的事,忙推辞,“主任,明天我弟从北京来看我,你看还有没有其他人选择?” 张宏紧皱眉头:“我知道你事忙,但是目前我的确抽不出人手,你弟弟的事,能不能缓个两三天,反正他不可能一来不住两三天就直接走人吧?” 我十分为难:“这个难说,他现在是个空中飞人,每天都跟着客户在跑,我难得见他一面。” “这可怎么办了?”主任很是烦恼,“这是关乎这个尽职调查的事情,能担此大任的没有几个人,这样吧,你回去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点了点头:“好吧。” 受这件事情的影响,我一整天不在状态,一会儿在犹豫着要不要给邹天打个电话,一会儿又想着也许到了明天,张宏会找到其他代替的人选,我就可以不用两头为难。 到了晚上,我在房间里面整理衣服的时候,张宏突然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面,他告诉我不用出差了,因为已经有人代替我出行了。 我很意外,忙问他是谁。 “邱至诚啊,”主任美滋滋地调侃,“不过我倒是奇了怪了,我说邹律师啊,这个邱至诚,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帮人,今天我一提到你的事,他就义不容辞地自告奋勇起来,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工作之外的默契存在啊?” “你说的是哪儿的话,主任,”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他,“他自告奋勇是他的事,也许他是闲着没事干呢。” “没事干?可别说,我听说他手上还有几个案子呢。”张宏说。 “你可别忘了他是个工作狂啊,”我说,“听说他能够连续五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地工作呢。” “这不可能吧?常人都没有这样的极限。”张宏有些不相信地说。 “可能不可能,到时候你看他极限不久可以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一时变得十分顺畅,一会儿想到自己不用再受到出差的困扰,一会儿又想到可以和邹天相聚,这一切的一切,多亏了邱至诚。 我想了想,于是决定给他拨个电话。 有些意外的,电话刚响了第一声,他就已经开始说话,反应的速度比我这个拨打电话的人还要快,似乎专门为了等待我的电话而有所准备一般。 他问:“邹雨,有事吗?” 我说:“怎么,有事才能够找你吗?” “不是,”他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很意外你会在没事的时候找我。” “我不是没事,”我故意开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没事找你呢?” “那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口气十分正经严肃。 我被他这种态度逗笑了,嗤地一声笑出声来。 邱至诚在电话里面松了一口气地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是啊,不可以吗?”我问。 “可以,”他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实际上,出事的人不是我,是你。”我说。 “我出了什么事?”他盲目地问。 “你为什么要替代我跟张宏去出差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手头上不是还有案子吗?”我完全是责怪的口吻。 “哦,这事,”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一般,“就为这事?” “是啊,”我严肃地说,“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事?” “怎么,你是在以女朋友的身份和我讨论这件事情吗?” 我怔了一下,反问他:“是啊,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听出他话语里的笑意,“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女朋友会管得这么严,连我要去哪里的事情都要报备。” “那当然,”我说,“不然,如果有哪一天你消失了怎么办?” “可是你不已经知道我在哪儿了吗?” 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情趣,我不由得翻了白眼,“我是说如果。” “这世界上什么时候存在如果?” “得得得,”我举白旗,“我错了,没有如果。” 他呵呵地笑。 “你笑什么?”我没好气地说,“你可是一点都不给别人面子呢。” 他想了一阵子才说:“因为你不是别人啊。” “那我是什么?”我说。 “你是我的女朋友。” “那好,”我有些警醒意味地告诉他,“记住这一点,在外面不要乱说话,在张宏面前也不要乱说话,你自告奋勇帮我出差的行为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我们要多注意一点——” “邹雨……”他低声地叫唤我的名字。 “嗯?” “我知道。” 仅仅是三个字,已经让我感觉到他在生气,再蠢笨的人都听得出来,毕竟,有多少人愿意将恋情当做秘密一样地避人耳目呢? “至诚,”我也低低地唤他的名字。 “嗯?” “行李收拾好了吗?” “好了。” “那么,晚安。”我轻声地说。 ☆、第二十二章 因果 两天之后,我在机场接到了邹天。 一见面,我就知道了他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原来,他竟然交了个女朋友,这次来看我,就是和女朋友一起过来的。 “姐,我女朋友长得漂亮吧?”趁着那个叫胡杰的女孩子去厕所的档口,邹天问起我来。 我一时之间竟然有种见丑媳妇的公婆姿态,好一会儿才认真地回答邹天的问题道:“要是她再胖一点,再高一点就好了,以后你们两个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会太矮……” “我说姐,”邹天迅速打断我的话,“谁说我要跟她结婚,跟她生孩子了?你都说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吗?” “你不跟她结婚,不跟她生孩子?”我诧异地看着他,“你只是想玩玩而已?” “谁说我只是想玩玩而已?”邹天着急起来,“哎呀,我说,姐,我跟她两个刚刚确定关系不久,我只是让你评论她漂不漂亮,你都想到哪去了?” 我得承认,刚刚邹天说的那些话,让我在一时之间感到恐慌,我当然知道现在多数年轻人谈恋爱并不是为了奔着结婚的目的而去,可那些话从邹天的口中说出来,我竟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我知道,那是因为触痛了心底的那根弦,我才有如此害怕的念头。 邹天见我没有说话,似乎意识到我在想什么,开口叫我姐,这时胡杰从厕所里面出来,看到我们两个的神色,奇怪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了?开口说我坏话了?” “怎么会呢?”我迎向笑脸,“正在夸你呢。” “夸我什么呢?”胡杰问。 “邹天说你聪明,漂亮,他对你一见钟情。” “他?”胡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吗?我们两个可是三年的同窗期间都没好上,后来在工作中遇见才慢慢熟起来的。” “是吗?”我大糗,不懂得怎么敷衍过去。 邹天这个时候过来帮忙,“是啦,我对你一见钟情,只是,读书那几年,脑子读坏了,根本不敢向你表白,现在说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怎么不早说。”胡杰满脸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看着邹天。 我长呼了一口气,给邹天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他的目光与我对视,看上去有些无奈。 一路上,邹天和胡杰叽叽喳喳地评论着小城市的环境、天气、PM2等这些我不怎么关心的话题。胡杰为了不让我显得孤单,偶尔会以一两个问题来咨询我的意见,见我大都是以不怎么积极的“嗯”、“啊”的话语来回答,她也渐渐失去了引我加入到话题中的兴趣,邹天则是以一句“你别理她,她有自己的事情烦恼着”的话,来结束我跟他们之间在一路上的对话。 整个路程下来,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我想着邹天待人待事的态度,一会儿欢乐,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杞人忧天,一会儿乐观积极。最让我感到困扰的,是邹天对待目前他所经历的这份感情的态度。 一直到了小区楼下,我才回过神来,我将的士的钱拿给司机后,随着邹天和胡杰一起下了车。 到了家,邹天立马一头栽在沙发上,一边打开电视,寻找有没有可以打游戏的节目,完全是一副在上海的家时候的样子,我摇了摇头,胡杰却笑着说:“你随他去吧,他这几天都在外面跑,一定憋坏了。” 算了,别人家的女朋友都这么说,我这个姐,还不是妈的人,还能有什么看法? 我一边感叹,一边把他们的行李搬到房间里,胡杰过来帮忙,我立马阻止她。 “别别别——等下要是碰到哪里了,手脏了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我说。 “要是手脏了也是我们的行李脏,既然是我们的行李,那就应该由我们来处理。”胡杰不肯示弱地伸手帮忙。 我只得依了她,跟她一起将行李搬到房间内。 两个人在里面说说笑笑,整理了一会儿行李,再出来的时候,邹天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有些意外,胡杰却只是摇摇头,轻声对我说:“他这几天,忙着做业务,又想趁着休假的时间来看你,真的是累坏了。” 我点点头,感激地看了胡杰一眼,突然想起自己的晚餐只准备了邹天一个人的分量,我立马提出要去菜市场买菜的事情。 “我也去!”胡杰雀跃地说。 “这不好吧?”我说,有些不懂得怎么拒绝这个热情的小姑娘,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你刚刚下飞机不久,应该很累,再说邹天等下醒来知道这件事了,肯定会怪我没有好好招待你……” “他?”胡杰诧异地看着我,释然地说,“怪不得邹天老是跟我说,你总把他和月姐当做小孩子对待,你也不想想,我现在多少岁了,按照你们法律术语,不是有完全责任能力了吗?” 从别人的口中提到我们姐弟三个,好像小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般,我忽然间恍了神,直到胡杰提醒我:“对不起啊,邹姐,我不应该提起月姐的事。” 我摇了摇头,问:“你认识小月?” “有过一面之缘,他来看过邹天。” “那么,她的事情,你也知道咯?” “或多或少,邹天说过。”胡杰言辞闪烁地说。 我当然知道,她在忌讳着我,而我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邹天都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那段时间他压力特大,每天都有噩梦缠身,不懂事的人还以为他在喊一个叫什么月的女朋友,他差一点因为这事跟别人打起架来,这些事是我后面才懂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沉默寡言?” 我很意外,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在,邹天在我心中的印象从来都跟这几个字沾不上边,我有的时候还笑他,他就是太阳的光线,照到哪里,那里都能充满阳光,是我的错觉吗?还是邹天刻意给我留下的印象?抑或是,我们姐弟之间,从来都不曾相互了解? 我的内心,对胡杰口中的邹天感到十分抱歉,不管怎样,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他默默地陪着我,而我只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却完全都没有想过,我的行为,会给周身的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这就是小月为什么要从楼顶上跳下来的原因吧?因为我只关注到自身的疼痛,在得到与失去的漩涡中挣扎,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邹月对着林启正,如果不是爱到痛彻心扉,她怎么能够在博客里面一直臆想着和林启正的“幸福生活”? 我忽然觉得身子冷得像是刚从冰柜中走出来一般——小月的结局,是我一手造成的,最可恨的是,我在这一整个过程中,却完完全全地充当了不闻不问的角色,看着她生,看着她死,看着她带着对我的恨意跳下楼,而我一直长时间地放任她如此行为……我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十三章 公开 我和胡杰最后还是去了菜市场,虽然这并不是我乐意促成的结果。 买菜的过程中,我发现胡杰对菜市场不甚了解,就连我们常见的西兰花和花菜都分辨不出来,虽说她不停地询问不会导致我产生不耐烦,我还是没有忍住问她:“你是不是很少来菜市场?”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这都被你看得出来?” 这不明摆的事情嘛?我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她。 她继续跟上来,说:“邹姐,我们去买些石螺吧?” “花甲?”我疑问地看着她,“你喜欢吃石螺?”这个时候可不是石螺最肥的时候。 “不是我喜欢吃石螺,”她有些不怎么放开地说,“邹天喜欢吃石螺。” “邹天喜欢吃石螺我怎么不知道?”我更加奇怪了,在我印象中,邹天对水产类的事物兴致一般般。 “……邹天喜欢我煮的石螺。”胡杰扭捏地说。 我愣了一下,有些失神,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林启正,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机会为他煮过什么好的东西,心一痛,脚步不由得放慢了起来。 这时走在前面的胡杰叫我:“邹姐,你快来看,快来看,这里的石螺好漂亮哦。” 我走过去,看到她所指的水盘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盘车螺,很多在上层的车螺在慢悠悠地爬行。 “你确定这是石螺吗?”我问胡杰。 胡杰狠狠地点了点头。 摊贩的老板忍不住开口:“小姐,这哪里是石螺,这是车螺!” “车螺?车螺跟石螺有什么区别?” 老板大声地说:“你别逗我啊,单是外表就有很大差别啊!” “不是啊,我想问的是,它们的口感有什么差别?” “这要看你是拿来炒还是拿来煮啊,放什么配料……” 我站在一边,没耐心听他们一问一答的对话,正蹲下身子选石螺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拿出手机,看到是邱至诚来电,开口忍不住问:“什么事?” “你忙?” “没有没有,”我说,“只是这地方不怎么适合接听手机。”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 话刚说到一半,胡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顺手掉到了水盘里面。 胡杰眼疾手快地帮我把手机从水里捞出来,屏幕虽然有一两秒的时间是闪着的,但很快一片漆黑。 她看着我,不知措施地说:“邹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买石螺了,我们应该买车螺……可是好像……我会赔你一部手机的。” 我看着她那难受的样,有十分苦笑不得,只好主动安慰她:“别说什么傻话,手机只不过是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再说你已经帮我把它捞出来了,回去用电吹风吹吹它就可以了。” 摊贩老板似乎也为这种突发情况而影响到他的生意的行为担心,在旁帮腔着说:“是啊,回去拿风筒吹一吹就好了,像我们这种经常在水产类区域工作的人,也难免会发生手机掉水的情况,晚上回去吹一吹就可以了。” 胡杰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不过我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手机没事,毕竟里面有不少信息以及大多数人的联系号码,在这个数字化的信息时代,没有人会记得几百个人的电话号码。 我安慰她:“当然是真的,再说,如果坏了,我正好可以换个新的,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换手机了,至于钱的问题,你放心,我会从邹天的身上掏出来的。” 胡杰还想说点什么,我不理会她,直接跟摊贩老板拿了两斤的车螺。 回来的一路上,胡杰受到手机事件的影响,沉默寡言了不少,我落得耳根清净,心情也变得大好。 刚刚回到家,碰到邹天正要出门去,我问他:“去哪儿啊?” “找你们啊,一觉醒来都不见了人影,还以为你们都背着我私奔去了呢。” 我呵呵地笑:“哪敢哪敢,你的女朋友到哪里都牵挂着你,还为你买回来车螺了呢。” 说完我举起袋子示意,又指了指站在我后面的胡杰。 胡杰先前忧愁的脸敷衍地笑了一下,突然叫了起来:“哎呀,我忘了买芥菜了!” “芥菜?”我疑问地看着她,“那么苦的东西,谁吃?” “我吃啊,”邹天沾沾自喜地说,“你可别忘了,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更何况,胡杰煮的车螺芥菜汤根本就不苦,是不是啊,胡杰?” 胡杰没答话,反倒是我反应过快地问了一句:“那你还说什么‘吃得苦中苦’?” “那是因为胡杰把东西都煮得不苦了啊,”邹天狡辩地说,“如果她把东西煮得苦的,我也会吃啊,你说是不是,亲爱的?” 胡杰愁云满面的脸因为邹天的这些话而露出了笑脸:“别班门弄斧。” “怎么班门弄斧了?”邹天很不客气地说,“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大你的厨艺,不然你跟我姐说说,如何能够把苦的东西煮成不苦的?像车螺芥菜汤,我看我姐的架势,已经准备有‘苦’吃了!” “其实,我只是放了足够多的糖而已……”胡杰小心翼翼地说。 我忍住笑,走进厨房,放下了东西,系上了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动手起来。 不一会儿,邹天走到厨房门口,对着我说:“别憋住了,你就笑吧,反正她不在了,憋笑是要遭到天打雷劈的。” 我转过身来,当住他的面笑了起来,一边问:“她去了哪里啊?” “买菜啊。” “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去了?” “我怎么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了?”邹天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们刚刚两个人去买菜的时候,还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了呢?” “没风度,”我骂了一声,转过身清洗砧板,一边问邹天,“我说,像你这样,怎么追到的女孩子?” “都是女孩子追我!” “不会吧,我还真不知道我弟弟有这个能力。” “你还别说,姐,你是不相信老爸老妈的基因吧,自己明明就是个美女,要整日把自己归于怨妇的行列,不像我,我活得潇洒,所以自然有人追。” “你个乌鸦嘴,我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怨妇了?”我转过头来问他。 “那你说,和那个姓林的分手以后,你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不是为了避开他吗?这难道不是古代深闺怨妇的现代演绎版本吗?” “邹天,你不懂——” “我懂,我懂你又要说我不懂,我就是因为太懂了,我才觉得,人生这有限的时间内,能够享乐就及时享乐,我不像你,压抑自己,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这种下场有什么好的。” “邹天,”我叫住了他,“我现在有一个男朋友,这是我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 晚上,我失眠了,好无预兆地。 在邹天的追问下,我把邱至诚和我的情况告诉了他,相信我,在别人面前公开我和邱至诚的关系的事情,打从我决定和邱至诚交往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经历今天这样的形势。 可我亦不得不承认,坦诚布公地将我们的恋情说出来,我的心头上犹如卸下了一块重石头一般,带有喜悦、欢快和悲伤的情绪,当然,快乐的成分大于悲伤的成分。 我想,这是因为上段恋情的影响,和林启正纠纠缠缠的那段期间,我们的恋情一直处于不能被人知道的状态,我们都要瞒着身边亲近的人,哪怕他们都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看出来,可我们还得矢口否认,这种刻骨甜蜜与绝望痛苦的爱情,我再也不想被卷在里面。 以前,我没有做到,现在,我尝试着做到,哪怕,它难以登天。 ☆、第二十四章 买手机 第二天是周末,邹天不知道是从哪个网上看的旅游攻略,硬是要说要在这小地方走马观花一次,我不想扫他的兴,自然答应前往,毕竟,他在这个小城市相对于我来说,究竟是个客人,哪怕,对于这个城市而言,我也只不过是个过客。 我们出门后,行程的第一个目的竟然是商场。 我很诧异,以为邹天带我们走错了地方,然而对于他如此轻车熟路地就找到这里最大的商场,我不由得起了疑心。 他急忙解释说:“姐,你放心吧,我都规划好路线了,还怕我把你弄丢不成。” 我说:“你所说的走马观花就是要来商场逛街?” “当然不是啊,”邹天提醒我,“难道你忘了,你手机都没了,我要先给你买个手机啊。” “今天非工作日,我可以暂时没有手机,等把你们送走后,我再自己买一个。” “那的意思是说,希望我们快点走了?”邹天问道。 “当然不是,”我开口道,“现在我还真的不怎么急着使用手机,给自己放一两天的假,这不是很好吗?” 邹天凝视着我,笑道:“姐,你真的变化了很多。” “怎么说?” “要说在以前,你的手机总是二十四小时开着机,有事没事的,你还经常神秘兮兮地看着手机,很害怕会漏掉什么电话一样,可是现在,你看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了?” “得了,你少跟我装糊涂,反正你不用怕我会让你掏钱就好了,你弟弟我,完全可以养活你。” “得了得了,”我笑出声来,“谁让你养活了,你自己养活你自己就够了。” “我是说真的啊,姐。” “我也是说真的。”我说。 就在我和邹天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的时候,在一边专心致志看着手机的胡杰叫营业员拿来一款三星牌的手机,她问我:“喜欢这款吗,邹姐?”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这手机的待机能力并不如我先前那部老手机,直接摇了摇头。 邹天指了指他旁边的一款:“那这款呢?粉红色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把你姐当做三岁小孩来玩啊?” “没有啊,我觉得邹姐你配那个颜色挺好看的啊,说真的,你这个人平时太严肃了,有这么一个粉红系列的手机放在身边,可以适当地让你显得不那么严肃。”胡杰在一边搭腔。 见他们,两还在为那个手机洗白,我很无奈,自己走到一边,看着柜台里面林林总总的手机,找来营业员咨询了几个问题,没多久就选好了一款看起来中规中矩的翻盖手机。 邹天对此十分有意见:“你不会吧,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翻盖手机?!”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十分自信地说,“可别小看这种翻盖手机,保密性比较强,接听电话的时候不漏听,别人还看不到你手机里面的内容。” “你有这么多秘密要保护啊?”胡杰随口问道。 “那当然,你不懂我姐是个律师啊,”邹天帮我答道,“律师的职责是为当事人保密的,对不对啊,姐?” 我点点头,不懂为什么,看着他们这样一问一答的交流方式,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失落。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困顿期间,营业员提示我:“小姐,你要不要把手机卡换到手机上试一试?” 我点了点头,将手机卡拿给他,一边心神不定地看着远方。 营业员刚将手机卡放到手机上,一开机,我就听到来电铃声,营业员正要把手机拿给我,这时一个人的身影将他挡在了我和他之间,而那个身影以一种近乎迫切的状态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没反应过来,相信我,在那样的状态下,没有人可以反应过来,包括邹天和胡杰,包括在场的营业员,我们都是以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看着那个人。 好久之后,我才叫出声来:“至诚,你怎么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你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当然会,”我看着在不远处一脸吃惊状的邹天和胡杰,推开了邱至诚,又重新问了一遍,“你怎么回来了?” “你昨天在电话里面说不方便接听电话,然后电话就一直打不通了,我很担心你,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哟哟哟,我姐还能出什么事啊,”邹天和胡杰已经走了过来,邹天十分大胆地观摩着邱至诚,“你就是那个,我姐口中所说的,我未来的姐夫?” 邱至诚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向邹天伸出手去:“荣幸至极。” “邹天——”我喊了一声,却没能打断他们的对话。 “我姐昨天刚说到你,说你给了她人生第二春,给了她苦闷的人生无限的希望,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见到你,她却跟我说你出差了,我还以为她在欺骗我呢……” “邹天!”我这时不得不加重语气,“你别乱说话。” 邱至诚显然很享受邹天的这些话语,微微颔首示意,看他的姿势,似乎在等着邹天继续吹下去。 “你可别说,单是看你刚刚抱住我姐的那个气势,我就觉得,你太帅了,帅到我都要从直男变成弯男了,不过我得告诉你,对我姐这种人,就真得用这种招式,你不对她强行,她绝对不屈服,像我以前的那个姐夫,就是没有我姐的那个气势,最后你看——” “邹天,你再说一句话的话,我就把你嘴巴给撕烂了。”我威胁地说道。 “你看了吧,”邹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她敢嘛?” “我怎么不敢?!”说着,我就走上去,拿起拳头示意起来。 “得了,别张牙舞爪了,”邹天将我推到邱至诚旁边,又继续说道,“可真别说,姐,你和姐夫站在一起,以姐夫刚才那个架势,我还真是觉得你配不上他。” “你?!”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我气得在一边直跺脚,一边大骂邹天。 一直到邱至诚开口劝道:“得了得了,都别笑了,我得澄清一件事情,我追邹雨,是真的费了很大的劲,大家都别开她的玩笑了,回去我估计有的受的。” 邱至诚的临时回来,打乱了我们原先出游的计划,本来邱至诚提议要去酒店吃饭,但是邹天在知道了邱至诚从来都没有吃过我煮的饭菜之后,立马改变了主意。 “我告诉你啊,姐夫,你没吃过我姐煮的饭,对她只保留着工作上那霹雳不二的作风印象,那你就错了,我姐当起贤妻良母来,远比我这个女朋友好多了。” “喂喂,你这样说的话,就不怕得罪你的女朋友?”我打击他的气势。 “不会啊,”胡杰在一边帮腔,“邹天说的是实话,我本来就没有当贤妻良母的资质,我甚至连进厨房的资质都没有。” “这是哪的话,”邹天的嘴巴像是涂了蜜糖一样,“虽然你没资质进厨房,可是你即便在客厅为我煮的饭菜,我也是感动得要落泪啊。” “真的吗?”胡杰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看见我哪次对你煮的饭菜嗤之以鼻的,哪次不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吃完的?” “……” 邹天和胡杰两个人还在你侬我侬的期间,我实在受不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时正好在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邱至诚向我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十五章 进一步 这天晚上,我发挥了自己拿手的厨艺,煮了一大桌子菜,菜吃到一半,邹天就在大喊:“姐,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什么东西受不了了?”我奇怪地问。 “还有什么,还不是你这高超的厨艺,我都快要撑破肚皮了。”他摸着自己的肚皮,作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我没好气地说,“你这个状态,我才真的受不了呢。” “我怎么可能会受不了,”邹天问胡杰,“我有让你觉得受不了吗?” 胡杰对于邹天这种转移话题的鬼马行为有点转不过弯来,摇了摇头,而我可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做法,正要发话,邱至诚先开口道:“你再这么糊弄下去,别说会吓坏了两位女士,就连我,都要准备受不了了。” 邹天嘻嘻地笑了起来:“姐,你看这个姐夫,还没有入门,就已经开始摆架子了。” “说什么胡话,”我瞪了他一眼,“也没见你喝酒,尽说些混账话。” “我怎么就说混账话了,姐夫,你说我怎么就说混账话了?”邹天还来劲了。 邱至诚放下碗筷,有些严肃:“你姐说你在说混账话,你就在说混账话。” “你们律师都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吗?”邹天不依不饶地,“那好吧,既然你们如此,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几乎被这个话题呛到,怔住没有反应。 邱至诚显然也没有想到邹天会问这种问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拜托,你们两个都是大人了好不好,难道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吃你的饭!”我恢复了一副长者的姿态。 邹天越过我看着邱至诚,问:“姐夫,你也是这样认为?” 邱至诚认认真真地回答:“我随时准备迎娶你姐——” “那不就得了,”邹天没等他的话说完,就抢功地对我说,“姐,听到了吧,我为你找到了好下家,你要感谢我的吧?” 我几乎黑了脸地:“还给不给人吃饭了?” 邱至诚在一边打圆场,将一只鸡腿放在我的碗里,笑着说:“当然当然,先吃饱饭再说话。” 然而吃饱饭后,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我到厨房去收拾碗筷,邹天和胡杰回房间打游戏,只剩下邱至诚一个人在客厅内看电视,房间只剩下流水的声音和没有多少人声的电视声音,显得有些冷清。 我磨蹭着在厨房里洗碗不想出去,毕竟刚才邹天的话让我有些触动,婚姻,我不是没有经历过,正是因为经过过,才知道,再次面临的时候,更要十分地谨慎。 这样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邹天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说:“姐,你打算待在厨房里面多久?” “有多久了?”我转过身来,将湿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也顺带将碗碟放回橱柜。 “也不是很久,久到姐夫觉得很闷,走人了。” “啊,他走人了?”我往客厅外望去,“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他打了,你没理他。” “不会吧?”我诧异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了,就是这幅表情了,”邹天指着我的脸,“永远是这样,该记住的事情一件没记住,不该记住的事情,一件没忘记。”邹天的口气中似乎另有所指。 我不搭理他,忙完了厨房的事情,走到客厅,邹天去一直跟着。 “你很闲吗?不回去陪女朋友?”我问。 “她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小儿科游戏,我懒得理她。” “这样不好,”我说,“把女朋友抛下,在这里瞎逛有什么意思?” “我没瞎逛啊,”邹天说,“我这不是陪你说话吗?” “陪我说话?”我看着被几乎没有多少声音的电视屏幕,直接拒绝了他,“免了。” “姐——”邹天干脆坐到我身边。 “干嘛?”我望着他。 “你有没有发现,这电视声音特别小?” “我加大它。”我边说着就把遥控器举起来。 邹天阻止了我,“你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你说电视声音太小——” 邹天有些无奈地说:“好了,我服了你了,老姐。” 我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我说你有的时候,真的是一个反应很迟钝的人,姐夫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就不表示一下?” “什么姐夫姐夫的,”我没好气起来,“你知不知道今天真的搞到我很尴尬?什么玩笑不好开,你开这种玩笑!” “我在开玩笑?”邹天瞪大眼睛看着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开玩笑?” “要人家当真了可怎么办?” “我还怕人家不当真呢,”邹天亦没有好气地说,“我说你也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你可不要跟我说,你这次恋情,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决定下来的,因为在我看来,你是真的想要向前走的。” 我怔了一下,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想往前走,那干嘛不走得远一点?”邹天问。 我看着他,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 “好吧,我这样说吧,”邹天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结婚了,然后回到上海,好不好?” “回上海?为什么要回上海?”我问。 “你不属于这里,姐,这里并不是你的家,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我们都需要你回来。” 我整理了一下头绪,“邹天,我觉得你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了,你又说让我走远一点,又说让我回上海,究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主题啊?” “忘记该忘记的人,做回你自己。”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姐,你太明白了,”邹天释然地说,“你只是觉得我资历轻,没有资格教训你,当然,我承认,在人生路上,你比我走得远,但是在感情经历上,你经验不一定比我丰富,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忘记那个人渣,牵住这个精英——” “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我失声地叫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念着他?”邹天发起火来,“我今晚说了那么多你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见我没有反应,他站起来往房间走,但没过一会儿又转身回来对我说道:“姐,我今晚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我来替你回答吧。邱至诚,今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低,不过是想要你能够过去陪他说说一两句话,可是你呢,你把自己关在厨房,你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你不要忘记了,他担心你,他关爱你,他为了你,不辞辛劳地飞回来找你,你知道在一个城市里面,没有手机的两个人能联系上有多辛苦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在这个城市里面!你属于上海,你一直都属于过去的上海!而这里,就是囚禁你的牢笼!” 我不得不承认,邹天的话,让我醍醐灌顶。 我从来不去标榜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特别是在经历了和林启正这样一段近乎不堪的过往,我始终相信一句话,能够决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在邹天跟我说了这些话之后,我终于决定,人生要翻开新的一幕了。 不过事情有些事与愿违,当我于第二天与邱至诚联系,想要送他去机场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于昨晚乘坐飞机离开了,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意外。 “怎么,没跟你道别,让你很不开心吗?”邱至诚问。 “当然啊,”我有些埋怨地说,“哪有男朋友离开女朋友,连一句话都不吭声的?” “你现在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啊?” “我以为,你承认我是邹天的姐夫呢。”邱至诚说。 “……” “邹雨?”邱至诚在电话里面低声地呼唤我的名字。 “嗯?” “生气了?” “没有,”我低声地说,“我只是在想,你现在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绝对嘚瑟。” “那好,”我说,“下回你回来的时候,带着那样的表情回来见我。” ☆、第二十六章 礼物 送走了邹天的第二个星期,我就听到了张宏和邱至诚准备回来的消息,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消息并不是从身为当事人的邱至诚口中听到的,而是从前台小妹和一些年轻的律师助理口中听到的。 “邹姐,你听说了吗?张主任和邱律师准备回来了?” “是吗?他们回来了又怎样?” “又怎样?你的反应怎么那么迟钝啊,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吗?”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不需要知道的吧?”我说。 “哎呀,和你这种框框条条的律师脑袋谈话真是伤脑筋,”前台小妹夸张的表情,“你只要想着,我们上半年就可以拿到全年的奖金,就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了。” “慢着,”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泼冷水地说,“你们可不要忘了一个问题,利润分成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你们在这边瞎起哄什么呢?” “邹姐,你这么说就不是了,你难道忘记了,张主任说了,这是所里的业务,理应所有的人都应该得到分成。”助理叫小叶的人说道。 是吗?我在心里自问,没付出一点汗水,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得到回报,这是不是太过于痴人说梦话了? 但是,周三那天,邱至诚和张宏的回来,的确让我重新掂量了一下“痴人说梦话”这几个字的分量。 他们两个人从机场直奔律所,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样不同大小规格的礼物,有的收到羊角梳,有的收到手表,有的收到瑞士军刀,有的收到蚕丝被…… 我很难想象大伙在分到礼物时的那份心情,不过在下班后,我从法院回到律所的时候,看到还在律所等候的邱至诚,他告诉我,大伙对于他们的礼物,都十分地开心。 我不明所以地问他:“我想不明白,既然你们要送所里的同时礼物,为什么不直接批发一种东西,每个人分一份就好了?” “那样的话,岂不是很没有诚意?” “可是,如果一个人收到价值只有几百块的羊角梳,而另外一个人收到价值几千块的蚕丝被,收到几百块的人难道不会心里不平衡吗?” “按邹律师那么说来,你每个月的工资过万,而前台小妹的工资两千,她会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邱至诚笑。 “我想她会的。”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走近我,目光炯炯,我躲开了他的目光,向他伸手,“那我的礼物呢?” “你需要礼物吗?” “既然所里人手一份,为什么我没有?”我开玩笑地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所里的人礼物吗?” 我怔了一下,奇怪地问:“难道不是因为这回出差收获大嘛?” 他反问我:“你看那些亿万富翁,他们家里有钱的时候,会发钱给周围的人吗?” “那也不一定啊,你看很多企业家现在不都是在做慈善。” “邹雨——”他打断我的话,“我不是企业家,我也不需要做慈善,我需要做的,不过是讨你欢心。” 我呵呵地笑起来:“你说这句话,远比你把钱撒出去,还不一定讨得大伙欢心的事情讨得我欢心多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刚刚不是说了要讨我欢心?我欢心啦。”我说。 “我怕你不接受我的礼物,所以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份。” “什么嘛!”我叫了起来,“有礼物收我为什么不接受,这世界上人人都喜爱礼物。” “也许你是例外。”邱至诚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递给我。 这是一个系着紫色蕾丝的红粉盒子,哪怕不用看,我也能够猜到里面是珠宝之类的礼物,包装得如此精致,价格通常都不菲。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他手中接过盒子,但嘴巴仍是开玩笑地调节氛围说:“我可告诉你,不比其他人贵重的,我可不要啊!” 但是,盒子里面的珠宝远比我想象中的要贵重得多——那是一款系着琥珀色琉璃的项链,琉璃里面是一滴凝住的水珠,美得几乎令人孳息。 邱至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后环抱住我的腰,低声耳语:“我看到它的时候,脑子里面只有一个你……” 在这个时候,如果我温情一点,也许我会转过头,与他热情拥吻,可我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蛊惑一样,我低声对邱至诚说:“帮我把它戴上好吗?” 邱至诚接过盒子,拿起项链,放在我的脖颈处,小心翼翼地系着。 透过半是透明的落地玻璃,我还是能够看到那条项链在我脖颈处的熠熠发光,它真是美得令人说不出话来,我得承认,哪怕是我自己在商场上看到它,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邱至诚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似乎等待着我的审判。 而我,在下一刻的时间内,理智已经从被蛊惑的片刻缓过来,我对他说:“至诚——” “不要拒绝,”他不让我说下去,仿佛知道我将会说什么,“我就是太害怕你会拒绝,所以才给每个人备了礼物。” 我点了点头,想一下说:“我没有拒绝,我只是在想,平常我们工作的时候,着装这些不是有要求,需要朴素一点,不能太过于招摇嘛?” “那么,不工作的时候,比如说现在,作为我的女朋友的时候,你能不能戴上?” “当然能。”我笑着说。 他像是松了一口大气,释然地笑了起来。不懂为什么,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总觉得那一定是发自肺腑的。 在两个人准备离开律所出门的时候,邱至诚突然问我:“邹雨,你今晚没有什么事吧?” “没有。”我说。 “那陪我去看一下小洁,我有一份礼物也要送她。” “是那个你说你喜欢的女孩?” “喂喂,”邱至诚叫了起来,“不带这样吃醋的吧?” “我可没吃醋,”我说,“那会你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还装了他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说:“开宠物店的姑娘,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哦,这是秘密。” 邱至诚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往我头上敲了敲,“我不那样说的话,你会注意到我吗?” 我也淘气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说,那会,你是别有用心了?” “我如果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 “邹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说,“你对小洁,完全属于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我这样说,你可满意了吧?” “那还差不多。”他调侃地自嘲起来。 ☆、第二十七章 婚纱店 我们去到小洁的宠物店,然而小洁竟然不在,店门是呈关闭的状态。这回正是晚上□□点的光阴,也是往时宠物店最热闹、人气最多的时候,邱至诚和我都颇感意外。 我问邱至诚:“不会是生病了吧?” 邱至诚回答我:“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说完,立马拿出手机,拨打了小洁的电话。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们的对话,邱至诚满脸笑意,竟然还有什么“恭喜”啊之类的话传出来。 挂了电话,邱至诚对我说:“都走到这里了,你不介意再走一会儿吧?” 我看着眼下时间也不是太晚,且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干脆答应他一同前往。 走了不久,邱至诚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说:“到了。” 我也停下脚步,抬头,发现竟是一家婚纱店。 邱至诚冲我晃了晃头,问:“要进去吗?”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觉得有一阵突如其来的昏眩,差一点让我昏倒,邱至诚及时拉住了我。 “你怎么了,邹雨?”他问。 “有点头晕。”我说,“现在没事了。”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说:“那叫小洁下来好了,她刚刚说她正在这里试婚纱。” 我的呼吸像是立马恢复正常了一样,不解地问他:“小洁在这里试婚纱?” “对啊,她准备结婚了。”邱至诚说,他似乎有点避嫌地拿开了我的手。 我感到一些尴尬,原来还真的是我多想了,可似乎我的这些反应,在无意识之下,的确伤到了邱至诚。 我不由得拉起他的手,对他说:“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新娘子,你根本就不知道,穿上婚纱的女人有多漂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穿上婚纱的女人有多漂亮,我和左辉结婚那会,手头拮据,两个人上午领了证,下午也只是两家人一起吃了饭,我就算过门了,那会我们正在为左辉在税务局的那所集资房筹钱,说好了不能铺张浪费,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和左辉是这样的结果,别说是不穿婚纱,我一定要举办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感到狼狈。 小洁是在二楼试的婚纱,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刚从里面出来,穿的是一件低胸的,带有头纱的白色婚纱,也许是往时不经常在太阳底下走动的原因,小洁的肤色很白,白得跟这件婚纱相映成辉,也令我这种见过世面的人大吃一惊。 邱至诚走过去,将礼物送给她,说道:“一点小心意,不知道你结婚,知道的话我早就备好大礼了。” 小洁收下了礼物,当场拆开,是一枚很漂亮的蓝色胸针,她很喜欢,示意地向婚纱店的服务员,能不能让她把胸针别上。 服务员点了点头,小洁朝我的方向看过来,问:“是邹律师吗?”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 “刚刚我还以为不是你呢,看那个身型,又想到邱律师在这里,才敢确定地问一问。”小洁说。 我对她说:“你穿上这件婚纱很漂亮。” 小洁的脸上呈现一种欢乐幸福的神情,然后将邱至诚送给她的胸针递给我,问:“你能帮我把它别上吗?” 我接过小洁手上的胸针,小心翼翼地帮她系上。 白色的衣服,蓝色的胸针,如若放在往时的穿戴上,也许会更好看,不过这会小洁穿的是婚纱,所以倒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可是小洁却说很好看。 “到时候我要把这枚胸针给别上,然后向他们炫耀说,这是邱律师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这样不好吧,”我有些谨慎地说,“你的婚纱别上别的男人送的胸针,不怕男朋友吃醋吗?” “我是怕你吃醋呢,”小洁反说,“你现在这么说,是不是就在吃醋?” 我不好将胸针别再婚纱上不好看的言论告诉小洁,正在暗中想着法子,没想到邱至诚这时候插了一句地说:“你不用害怕她吃醋,到时候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给她多买几枚。” “谁跟你结婚了?”我反射性地说。 “你啊,”邱至诚说,“小洁已经名花有主了,难道我要跟服务员结婚去?” “那也不错啊。”我没好气地说。 大伙被我们这样的话语逗笑了,小洁乐呵呵地说:“你们太逗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先把这件婚纱给脱下来,服务员,跟我进去帮忙我把婚纱脱下。” 服务员依次跟着小洁进了换衣室,整个而偌大的二楼只有我和邱至诚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我小声问邱至诚:“你难道不举得小洁别上那枚胸针不好看嘛?” “我觉得还可以啊,”邱至诚看着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会吧,你真的有点吃醋啊?这样我还真是开心到家了。” “你才吃醋,”我没好气地说,“她弱视,你还幼稚啊?一看就觉得不伦不类的。” “可我觉得挺漂亮的啊,”邱至诚说,“我倒是觉得那件婚纱不好看,反倒是那边那件更好看,如果是你穿上的话,我今天就想娶你回家。” 我循着邱至诚手指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件束身的裹胸婚纱,纯白色的蕾丝裙摆像是传说中古堡公主的套装,披着同样也是白色的披肩,仿若穿上就有骑士一样的王子出现守候一般。 我不由得看呆了,一直到小洁出现在我的眼前问我:“邹律师,你要是喜欢的话,要不要试一下啊?” 我晃了晃神,摇摇头说:“不用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小洁已经帮我叫来服务员,一边对我说:“你放心,邹律师,这个店是我朋友开的,即便你不要,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我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邱至诚也在一边用帮腔的口吻说:“不用了。”他太懂得我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但是小洁却不客气地训了他一顿:“邱律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人一般说不要的时候,你只要用强势一点的方式,保准她说实话。” 我下意识地看了小洁一眼,这时已经被服务员拉到换衣室里,一开始就要帮我把衣服脱下。 我说等等,想了一会儿,直接对服务员说:“你出去吧,让我自己来。” 服务员有些犹豫,毕竟是拿别人钱财替别人办事的,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自己来吧。” 过了不一会儿,我终于把婚纱穿上了,换衣室的四面墙壁有一面是镜子,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知为什么,眼圈突然红了,眼泪亦不可抑制地落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换衣室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那套婚纱,看到在外面等候我的小洁和邱至诚,我对他们说:“婚纱太小了,我穿不下。” 他们没有再过多强求,点了点头,等我将婚纱交到服务员的手上,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婚纱店。 ☆、第二十八章 文件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梦里,我穿着白天在换衣室里面试的那套婚纱,走在尽是空荡荡无一人的教堂里面,向着教堂前方的尽头走去。 我的脚步很快,因为我知道,教堂的前方,站着我在内心渴望了无数次的男人,而我知道,如果我能够走到尽头,他一定就在那里等我,我们一定可以获得幸福,哪怕没有任何人的祝福。 然而就在我渐渐感到步伐疲惫的时候,我看到了邱至诚,他站在路的中间,他问我:“邹雨,你都这样累了,值得吗?还不如和我在一起。” 在邱至诚的身后,站着众多人,都是我熟悉的亲朋好友,里面竟然还有邹月的身影,她冲着我笑,又朝我点头,仿佛希望我获得幸福,而当我把我的手放在邱至诚的手上的时候,我醒了。 我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应该放下那条不归路,走向通往幸福的,路上没有林启正的通道,这也许是幸福的,但绝对不会是痛苦的。 想到这里,我竟然不会太难过,毕竟,最难过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我的周边不再像以前那样众叛亲离,只要我想拥有幸福,我完全可以触手碰到。 只不过,启正,如果当你想到,我的幸福人生里面,不会再出现你的身影,你会不会像我这样难过,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消逝,然后我们开始形同陌路?我知道,绝对不会是后者。 第二天我醒来,去到律所上班的时候,发现自己一脸的倦容,实在不堪入目。 我不得不打开邱至诚的房间,将自己的案卷材料往他的办公室放,决定在他的办公室内办公,反正他这一整天都在外开庭。 埋头苦干了一个上午,发现自己的疲惫感越来越重,这个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没有看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就直接放在耳边。 “邹律师?” 我听得出是张宏的声音,他在电话里面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律所。” “我找了你一个上午,你在律所哪个角落?” “有什么事?”我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还记得我们那份专职调查文件,今天是截止时间了,为什么你还不拿给我?” “什么文件?” “邱律师没有拿给你吗?”张宏问,“也真是难怪,邱至诚最近这段时间办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上次在出差的期间就无缘无故消失,我还没好好跟他算账。” 我稀稀拉拉地听得一些模糊的话语,这时张宏推开邱至诚办公室的房门,看到我一脸的倦容,忙问我:“邹律师,你没事吧?” “没事,”我说,挤着全身所有的精力。 “可我看你,像是有事的样子呢?”张宏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我说,忙帮忙找张宏口中的那份文件,“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文件,我帮忙找一找?” 张宏点点头,又说:“你要是撑不住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不用,”我一边翻着文件,“我好得很。” 这时,张宏从桌面上拿起一份镶了边框的文件,翻开看了一下,低声叫骂:“这兔崽子!” “找到了是吧?”我问。 “嗯,”张宏看着我,脸色凝重,“他还没给你看过这份文件?” “没有呢,是什么文件?”我接过张宏手中的文书,“你等我一会儿,我看完了拿给你。” “实际上,这就是我们尽职调查的结果,”张宏说,“早就应该给委托单位了,但是邱律师一直都推说没有时间,不过我看他这段时间倒挺闲的。” “他可不闲,”我帮腔地说,“我倒觉得他挺忙。” “是吗?忙着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张宏边说边把最后一页翻开,指着上面空白处,“到现在他还没给你看过这份调查文书,你说他是疏忽,还是故意!” “疏忽疏忽,”我帮忙地说道,看到已经签署了有张宏和邱至诚的字迹,“去现在签署就行,到时候我给委托单位送去。” “不用了,”张宏说,“委托单位现在已经派人来取了,你有时间的话再看一看,看完了再签署,别到时候又说你没看。” “看了看了,”我有点做贼心虚,“我都看完了,现在就签。” 说着找来一支签字笔,将“邹雨”两个大字签在文件上。 张宏满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拿走了文件,“到时候你跟邱律师说一下吧,就说我已经给了委托单位。” “好的好的。”我敷衍地说。 送走了张宏,我把门带上,再回到办公桌旁边看案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脑袋越来越迟钝,案卷上的文书也越来越模糊,甚至,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谁过去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趴在桌子上,房间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开着微黄的灯,而邱至诚正在灯下看案卷。 我感到全身乏力,不由得问他:“现在几点?” “十点。” “晚上?” “再过十个小时应该是白天。” 我不由得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着力。 “邹雨——”邱至诚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你怎么了?”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说。 他将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脸色一变,“该死的,我刚刚就应该早点注意到,我就说像你这样的工作狂人怎么会在我的办公室睡着呢。” 他说着,就拉起的包放在肩上,作势要抱住我。 “你干什么?”我用力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弱得跟说不出来一样。 “抱你下去,我们去医院。” “没那么夸张,我可以自己走。”我逞强地说,说完后发现自己的脚底一软,差一点就要跪下来。 邱至诚很不客气地将我拉到背上,说:“你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上班了,我知道你有所顾忌,但是即便对于一个平常生病的同事,我也可以背他去医院,如果这件事情被人发现了,只要你不想公开,我可以跟他们解释……” 邱至诚似乎说了很多话,而我记得的,不过是在夜色模糊之下,他开着车,神情焦虑地将我送进医院的表情,如果真的需要用语言来形容,我想“心急如焚”不外是他那天晚上的表现,而我,也许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吧。 ☆、第二十九章 住院 我很意外发烧而引起的肺炎来得这样突如其来,就像是大冬天的一场大雨,因为一点都来不及准备,所以淋得特别酣痛淋漓,也特别地赏心悦目。 我住了院,邱至诚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了,一心一意地照顾我,如果不是必要,他几乎要寸步不离。 我很感激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如此殷勤,虽然我觉得太为过分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动。 一开始,有所里的同事来探望我的时候,邱至诚是避开的,一直到后面,我诚心地对他说:“以后你不要再避开了,就这样一直待在我身边吧,不然我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 我当然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邱至诚却说:“你不想公开,我是完全谅解的。” “不,”我说,“我想公开,现在我比任何人都想公开,我有一个待我如此好的恋人,我巴不得想要告诉全世界。” “这不怎么像你的作风,邹雨。” “是的,但是我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我和你也许是我这辈子谈的最后一次恋爱了,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秀恩爱?” “你疯了。” 我想我真的是疯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其像以前一样,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爱得撕心裂肺也没有人知道,而这一次,为什么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 也许我的这个提议真的让邱至诚感到疯了,他还是有点顾忌地避开律所的同事们来探望的时候,但是对于周围的病友,他已经没有多少顾忌,还能够牵着我的手陪我在走廊处闲逛,在这个时候,我会发现,谈恋爱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这天,邹天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他告诉我:“姐,下周末就是爸爸的忌日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老妈也迁过来,让他们两个死后葬在一起?”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很早就过世了,但是妈妈在世的时候,也一直都是念着他的,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妈妈曾经有一次改嫁的机会,但是她没有那样做。 邹天的这个提议,让我感到有些欣慰,虽然他们生前没有多少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但是死后,我们作为子女的应该帮他们实现。 于是我答应了,我问他:“你看选个时间,什么时候我回去处理?” “不用你处理了,我已经处理好了,过两天你回来就可以了。”邹天说。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哪里弄到这么多钱,一下子就处理好了?”我很奇怪地问。 “哎呀我说,”邹天在电话那头很不耐烦,“你弟弟赚到钱了,你就这么个态度啊,我让爸爸妈妈死后过得好一点,这难道不好吗?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我说,“我只是很奇怪而已。”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邹天说,“没看到我没日没夜地工作嘛,我就怕如果你以后真的一直在那个小地方生活的话,我会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见你了。”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身边的邱至诚,我问他:“你去吗?跟我回一样上海。” “回上海做什么?”他问我。 相信我,如果可以,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回到上海,可是那是如果。 我把邹天让我回上海的事情告诉了邱至诚,他想了一会儿,点头说:“上次,我没有能够去见过你爸你妈,这回,我要亲自上门,对他们说,让他们把女儿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呵呵地笑:“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嘛。” 过了两日,医生准许我出院了,律所的同事们竟然都来接我出院,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邱至诚这一天并没有来。 没有人告诉我,他为什么没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待到接我出院的众多同事从我家中出去,偌大的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拿出了手机,拨打邱至诚的电话。 十分遗憾,他的电话呈现关机的状态,我甚至有一两秒钟的犹豫,要不要去他家找他,然而想了很久,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我们拍拖的时间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邱至诚住在哪里。 我为自己这种迟到的后知后觉感到可笑,在这种可笑的态度下,我终于放弃了要去邱至诚的家里寻找他的念头,和衣而睡。 可是我很快就醒来,而距离我睡觉的时间却仅有两个小时,这种状态下,我的心绪更加复杂,越加觉得不安。 我从卧室走出大厅,想要找点什么事情,让自己这种不安的情绪得到平复,然而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整理得一尘不染之后,我终于感到累了。 然而我不想睡觉,于是我打开了电视,希望能够从众多的电视频道中找到一丝可以让我笑得出口的娱乐节目。 我很少看娱乐节目,也许是自身的工作和自己的性格所致,果然,在看了专门搞笑的综艺节目两分钟后,我对这种流水线的,煽情的节目予以否定,直接调转了另外一个频道。 转了几个电视台,不是广告,就是推销,就在我想要关闭电视机的时候,一则财经消息跳出了屏幕——致林集团因筹划重大事项,宣布从明日开市起停牌,待公司披露相关公告后复牌。 我的右眼不停地在跳动,不懂为什么,这一日来所有的不安似乎有了一个大概的解释,然而我不停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致林一定不会有事,更告诉自己现在更多的应该是为邱至诚担心。 可到最后,我还是拿出了电话,再次拨打邱至诚的手机。 手机响了一遍,电话那头就接通了,我着急地问他:“至诚,你没事吧?” “邹雨,是你?”是一个奇怪的声音。 “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我继续问。 “我没事啊,我在上海,你怎么了?” “你怎么跑到上海去了?”我问,“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我的话还没有落音,我忽然意识到,电话的那头,并不是邱至诚的声音。 “我本来就在上海啊,邹雨,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看到致林的新闻了……” 电话的屏幕,显示的是高展旗的名字,我对于自己在慌乱中把“g”看成了“q”,不顾一切地拨打过去,一直到这会儿,我才真正地醒过来,也才真正的意识到,邱至诚在我的心里,并不是一点位置都没有。 “邹雨,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关注致林,你是不是还在关注着他……”高展旗在那一头喋喋不休地说。 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对不起,我打错了,这就挂掉。” “不要挂,”高展旗叫道,“这夜深人静的,也没有什么人在我身边,你倒是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想要打听姓林的消息,才会打这个电话给我?” “不是。”我一口否决地说。 “你不要这么快回答我,”高展旗说,“我有大把的时间,听你对我说实话。” 我不耐烦了,直接吼道:“高展旗,别以为你说那么一两句话,就要跟我套近乎,你是我什么人,你觉得你了解我对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 我突然间变得词穷。 “一个什么?”高展旗很有耐心地等我说下去。 我没有理他,因为我不想让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一个只会靠着别人龌蹉关系而从中获利的小人。 ☆、第三十章 遇见 第二天,我在律所看到邱至诚,他一脸的疲惫相,竟让我产生一种我病好了,到他倒下的想法,我不由得关切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 “可是你的样子——” “昨晚我一夜没有睡,”他神情疲惫,“没有去接你,我很抱歉。” “这没有什么所谓,”我说,想了想问他,“你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分担吗?” 他看着我,倦容之下带着一种我看不出来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说:“如果我告诉你,这次上海之行,也许我无法同行,你会不会原谅我?” “会,”我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邹雨,对不起!”他十分悲伤。 “用不着这样吧,”我看着他这样的表情,的确于心不忍,“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将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对于我们还在世的人来说,当然是工作重要了。”我安慰地说。 “下回,我根本没脸去见你的父母。”他低声说。 “没关系,你只要在以后的岁月里,有脸见我就可以了。”我开玩笑地说。 他怔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到我去机场的那一天,邱至诚开车送我,一路上,不知道是因为别离的问题还是工作上的烦恼问题,他全程没有开口,而我,似乎也像是个很懂事的女朋友,没有主动打破沉默。 一直到了登机口,我对他说:“你能不能快乐一点,看到你这幅表情,总感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来,笑一个。” 他看着我,摇摇头,就是挤不出一掉笑容。 “算了算了,”我也不加以强求,“我不在的时候,你比我更懂得照顾你自己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一把将我拉入怀中,紧紧地抓抱住,仿佛不这样做的话,我会飞掉一般,虽然,我的确准备起飞。 “我爱你,邹雨。”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没办法用同样的话语来回复他,但也还是哽着声音:“我又不是不回来。” 一直到上了飞机,我仍然没有从邱至诚那突然的拥抱中缓过神来,似乎,他给了我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然而想到最近频繁出事的航班,我也不由得哆嗦一下,但很快唾弃自己的念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受到那句话的影响,在空姐要求大家把手机关闭的时候,我趁着这段时间,也在键盘上敲出了“我也爱你”,然后点击发送。 回到上海的家已经是华灯初上,这个时候的上海,总带着一点迷糊状态的氛围,可要命的是,它美得令所有的不快一扫而光。 我在虹桥出口等着出租车,一边把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拿出来,想要给邹天打个电话,这时,一辆银白色的宝马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并打喇叭示意。 我以为是自己挡道了,正要挪开身子,宝马车的副驾车窗摇下来,我看到的竟是江心瑶的脸。 我的手一晃,手机立马落地,我俯身下去捡,再站起来的时候,先前坐在车上的江心瑶已经站在我面前。 “邹律师。”她的普通话还是带着很浓的广东腔,这是我自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她,因为我曾在电视和报纸上,多次看到他们二人共同出席各种场合。 她的样子还是像我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模样,根本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清纯得令人心疼。 我硬着头皮应酬地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接人吗?” “是啊。”她答得很清脆。 是他吗?我在心里默默地问,因为不能说出口,可是能劳得江心瑶大架的人,除了林启正,还能是谁呢? “请上车吧。”江心瑶说。 “谁?”我吃惊地看着她。 “你呀,”江心瑶帮我打开车门,“我来接的人就是你。” 我的心里起了无数个问号,有无数个为什么在脑海里翻转,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江心瑶主动来虹桥机场接我,是因为林启正吗?我已经这么久没有跟林启正联系了,难道她以为我跟林启正还有什么瓜葛吗? 我在下意识之间,立马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说:“我有朋友来接我。” “那我们在这里等他吧。”江心瑶说,又对着车上的司机说,“你先把车子开回去,到时候我让你来接我的时候你再过来。” 我哑了火地发不出一点声音,然江心瑶站在我身边,满脸笑容。 说实话我是真的被这种场景吓到了,好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也不顾是谁的来电,立马接通了电话。 那一头,是邱至诚的声音,他问我:“你到了吗?” “到了。”我说。 “怎么了?”邱至诚在那边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也完全能够听得出来我声音里面的颤抖,“我正在机场外面等车,等我回到家里后再跟你联系吧。” “那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心瑶仍是笑容满面地看着我,我像是解释又像是掩饰地主动开口说:“是我的男朋友,他打电话问我到了没有。” “他叫邱至诚对吗?和你是同一个律所的同事。” 我忽然有一种十分被冒犯的心情,顺而联想到自己所有的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不由得大为恼火。 江心瑶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开口说:“我不是故意去调查你,是阿ken告诉我的。” 林启正?我在心里升了无数个疑问,他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事很正常,可是他怎么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江心瑶呢? 看到我脸上不断升起的疑问,江心瑶解释道:“你不用怪阿KEN,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你离开上海,是为了你的男朋友吗?” 我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她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如果说她不懂得我跟林启正之间的过去,也许我会敷衍地用一两句话来打发她,但是我并不认为她不懂得。 我想了好久,终于拧巴地挤出一句话,三个字。 “对不起。”我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江心瑶摇摇头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来找你,才是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邹律师,你和阿KEN在我们婚前有一段过去,我不想去追究,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他合法的妻子,我很为他现在还会为了你而一跌不振的状态担心,这是我这次主动找你的目的。”江心瑶神情恳切地说。 我一下子呆了,脑中嗡嗡嗡地回旋着“他现在还会为了你而一跌不振”的话语,只觉得自己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阿KEN是个重感情的人,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明白他放不下过去,才造成了这次过错,我爹地他们大感恼火,觉得他实在不肯原谅,还说这样容易为情犯困的男人不值得我留恋,这段时间,我都快要疯了——” “等等……”我回过神来,一直都没听明白江心瑶的话,“这些关我什么事?” “当然不关你的事,”江心瑶说,“所以我才说对不起啊,我因为在家里,已经没有人愿意听我诉苦了,我只好来找你,你曾经一定也爱过阿KEN,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我只是想要找个人好好地说一两句话……” 我的心不可抑止地疼痛起来,我定了定神,才对江心瑶说:“那对不起,你找错对象了,我不能够成为你说话的对象。” “为什么呢?”江心瑶问,“难道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鼓励阿KEN振作起来的吗?我以为你是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我?”我指了指自己,又有些自嘲地笑道,“对不起,我从来不跟谁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我父母的合葬才回来的。” 江心瑶张大了嘴巴,仿佛我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 临走时,我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得不说,我已经跟林启正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三十一章 帮忙 回到家里是一片狼藉的画面,邹天喝得醉醺醺的,整个人呈八字状地趴在沙发上,我真害怕他会因此而窒息。 我不得不把他从沙发拖到床上,想问清楚他为什么喝成这样,他口中只是“姐姐姐”地叫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其他完整的话。 我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让他在床上好好休息之后,我开始打理大厅的东西。 整理过后,我累得快要趴下,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冲凉房洗了个澡,回到床上立马就睡着了。 不得不说,我得感谢邹天这么一出戏,不然我只怕我没有睡着的能力。 第二天我还没醒来,从邹天的房间里面就发出很大的声响,仿佛是什么“痛啊”、“疼啊”之类的话,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不由得冲出房间,发现邹天的房间里面除了邹天之外,竟然还有高展旗。 我没有好气,转身离开,高展旗早就看到了我,像是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亲切地叫唤:“邹雨,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十分不满他这么一大早就在我家出现。 “有事,当然有事,”他贼兮兮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我来找你,哪次不是有事才来找你。” 我顿了一顿,呆呆地看着他,说道:“你给我滚出去。” “邹雨,你怎么就这么快翻脸啊,”高展旗冤枉地叫道,“好歹我都还没有说是什么事呢?” “我要换衣服!”我黑着脸说道。 “哦哦哦哦,”高展旗这才像是真的反应过来后,后退着身子出去,但没忘记扔下其他话语,“身材这么好,换什么衣服,要我是你,我天天在家里裸着还怕别人不来看呢。” 过了一会儿,我换好衣服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到邹天在卫生间里面刷牙,我不由得走过去,问他:“怎样,醒了没有?” “还没有呢。”邹天一边吞吐着满口的牙膏泡沫,一边问我,“姐,你叫高哥来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 “我一大早地听到门铃声,出去开门,他说是你叫他来的。” “鬼才叫他来,”我没有好气。 走到客厅,高展旗将一小碗米糊殷勤地递上来,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问他:“有什么事,快说!” “不是听说你们父母要合葬了,我过来帮忙……”高展旗有些憨厚地说。 我还真的受不了他这样黄鼠狼的好意,不由得问:“你懂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讲条件交换吗?” 高展旗怔了一下,还是立马反应过来,将我没有从他手上接过的米糊放在桌上,不解气地说:“我说邹雨,你就这么看我啊,我好心好意地就想来帮个忙,你一大早地给人脸色就算了,现在还一副觉得我会吃了你一样的神情,我说我就做错了一件事,你用得着赶尽杀绝吗?” “对你,用得着!”我仍是没有好气。 “那好,我回去,我让左辉自己来做。” “左辉?”我疑云顿起,“这又关左辉什么事啊?” “还不是这兔崽子,一大早打来电话,说他今天没空,暂时没有办法帮助你们姐弟搬迁他前岳父岳母的坟墓了。” “这又是什么话,”我反应过来,望向邹天所在的洗手间,“是邹天叫左辉来帮忙?” “这我就不清楚了,”高展旗有点避嫌地远离我,“我只是听了左辉的话来帮忙,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懂。” 我对邹天喊了一句,在得到他确实是想要左辉来帮忙的话语之后,我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我说:“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帮忙的,在这里又不像是在乡下办事,还要请亲戚朋友吃一餐什么的,我们就是去把两个人的骨灰放在一起就可以了。” “那你这就太不够人情味了吧,邹雨?”高展旗正经严肃地说道,“等下你和邹天看到父母的骨灰之后,心痛地说不了话,走不了路,总得需要有一个人搀扶着你们走路,伺候着你们吃饭吧,而我,就是那个人,在这个时候,你们最需要我。” 我呸了两口,觉得他言过其实。 “这真的不是说笑的啊,”高展旗危言耸听,“我告诉你,前段时间我老婆的父母也是合葬,我老婆那是哭得肝肠寸断,去年我岳父过世的时候,我还没发现她有这个能力,没想到今年,说到合葬那一天,简直像是要了她命一样地哭。” “没那么夸张吧?”我终于有所动摇。 “你信我,信我。”高展旗喋喋不休地说,又拍了拍肩膀,“她那会就是在我这里哭的,回去累得我三天都没办法握笔。” 邹天这时从卫生间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我和高展旗有模有样地在说话,开口问:“在说什么?” “我在逗你姐开心呢。”高展旗说。 “算了吧,”我说,“你也说这是在逗我开心了,证明你刚说的都是假话嘛。” “虽然说是假话,但是也有一定的真实性,不然邹天干嘛叫左辉来帮忙了?” 邹天愣了一下,低声闷出一句话:“怎么,前姐夫不来帮忙了?” “他说有事。”高展旗说。 “那后姐夫呢?”邹天突然转头看我。 高展旗这厮反应得特别快,马不停蹄地问:“什么后姐夫?什么时候有后姐夫了?邹雨你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了?你结婚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的,在我为你肝肠寸断的时候,你竟然一个人偷偷结婚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到底还当我是不是朋友啊?” 想来他这样一番言语直接让我和邹天两个人说不出话来,邹天反应了好久之后,才又闷闷地说了一句:“哦,我忘了,原来高哥不知道。” “知道什么?”高展旗像是抓到了我的小辫子一样,不停地追问,“我说邹雨,你真的结婚了吗?我都打算跟我老婆离婚了再来娶你,你说这世界上还有哪个男子像我一样,对你一往情深,你好歹考虑考虑我吧。” “在考虑着呢。”我没好气地说。 “那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轮到我啊。” “下辈子吧。”我说。 ☆、第三十二章 决定 合葬的仪式进行得很简单,但是的确如高展旗所说的一样,人一旦被碰触到了泪腺,想要收回,的确很难。 在我停止无声的哭泣之后,我十分意外的是邹天一直跪拜不起,从无声的抽泣变为了嚎啕大哭,我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高展旗已经将邹天从地上拖起来,但却遭到邹天激烈的反抗。 高展旗人高马大,邹天以前虽然长得比较瘦小,但是工作不久后身型已经有所变化,再加上他比高展旗年轻了将近二十岁,两个人混战起来,高展旗竟然渐渐落了下风。 我连做梦都没有想过合葬的现场会发生这样的状况,被打得出了鼻血的高展旗哭笑不得地说:“邹天,我说你至于嘛,不就是悲伤嘛,谁没有,看你姐也没有你这样强烈啊。” 邹天没有回答他,仍是跪在地上,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高展旗,让他不要再发声,高展旗摇了摇头,失望了走了出去。 这回只剩下我跟邹天两个人了,我问他:“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就不想别人碰我。” “那你也没有必要把他打成那样啊。”我说。 “姐,你知道嘛,我有的时候想起来,真的挺恨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二姐不会去致林集团上班,她不去致林集团上班,你就不会认识林启正,你不认识林启正,二姐她不会死,我们今天姐弟也不会是这样分离的状态,我讨厌分离的状态,我讨厌回到家连一个人都没有的状态……”他说着又哽咽起来。 我的心像是被谁捅了一刀,十分难受,想了半天,一直没有话来回答他。 好一会儿,邹天低声说:“我跟胡杰分手了,我以为我不会痛的,原来失恋的感觉这样糟糕。” 我像是了解了他所有反常行为的原因,低声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你爱的人,她爱着你,你爱着她,你们组成一个小家庭,到时候,你就不会因为的不在你身边而这样难过了。” “可是姐,为什么你不能回来?为什么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却不能回来?要是以前,二姐还在的时候,我至少还有个倾吐的对象,可是你看二姐,你看你……我恨姓林的……是他害我像个孤儿一样,在这个城市明明有家,却没地方停留的局面。”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心里有百万般的话语告诉自己,不是这样子的,其实一切都不关姓林的什么事情,错的在我,是我没有抵抗住他的诱惑,是我自甘堕落地认为,我可以沉浸在他为我制造的一片小天地而不理世事,是我错得太离谱,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待到我和邹天走出来,我下了个决心,我对邹天说:“我这回回去,就辞职回来,以后我会待在上海,哪也不去了。” “是真的吗?”邹天很意外地问。 “是真的。” “那姐夫怎么办?” “哪个姐夫?” “现在那个姐夫啊。” 我一怔,完全没有想到,当初我在小城市决定接受邱至诚作为我的男朋友的时候,我会面临今天这样的选择,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至死都不会再踏入上海一步。 “他,我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他像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要是不来上海怎么办?” “那就分手吧。” “你不心痛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揉了揉太阳穴,“毕竟,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我们做出抉择的。” 邹天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放心,如果没有他,你姐姐还是嫁得出去的,多参加几次相亲,虽然上了三十,到时候再怎么差也能够嫁个二婚的吧,没准还是老外呢。” 我们不再说话,坐着高展旗的车回到家中。我本来是打算在外面吃餐饭,但邹天的情绪不允许,且高展旗那厮似乎也没有心情,我只好让他将我们姐弟送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不久,邹天就告诉我,他要到外面去。 “干什么?”我问。 “喝酒。” “像昨天一样?” “你放心,我只是喝一点点。”邹天打包票地说。 “只喝一点点干嘛不在家里喝?”我问。 “在家里面喝你陪我喝嘛?”邹天问。 算了,我真没那个心情,我摇了摇头,但同时嘱咐他早去早回。 “知道了,姐!”邹天欢快地出了门。 等他出了门后不久,我的门铃响了起来,我以为是邹天忘记了拿什么东西,开门一看,竟然是左辉。 他见到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也很意外,我问他:“有什么事吗?” “今天的事情,顺利吗?”左辉问我。 “还可以。” “是吗?那我怎么听老高说——” “哦,我忘了,”我返回屋拿了一瓶药酒出来给左辉,“这是我去香港的时候买的,药效应该比国内的红花油好用,你帮我转给老高,并告诉他,对不起了……” “邹雨,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左辉解释地说。 “我知道啊,”我自嘲地说,“你要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干嘛还要把药酒给你,本来就是老高该打。” “不会吧,你是站在邹天那边的。” “那是我亲弟弟。”我说。 “可是老高他不觉得他有什么做错啊,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做错啊。” “那就是你做错了。”我说。 “我做错什么了?”左辉问。 我不耐烦起来,想要打发他走。 “你那会没跟我离婚的话,哪怕林启正怎么招惹我,我也不会受他诱惑,再接着发生那么多的事,总之,都是你们的错。” “邹雨,你喝酒了?”左辉关切地问。 “没喝,但是我清醒得很。”我说,推着他出门,一点都没有犹豫地对房门进行了反锁。 等左辉在外头的敲门声逐渐变得没有之后,我干脆也从冰箱中拿出了两罐啤酒,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酒精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让人忘却暂时的烦恼,正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我知道自己并不怕醉,我只是怕自己不够醉。 ☆、第三十三章 出事 我似乎是被一阵声音弄醒的,虽然我并不清楚,那是门铃的声音,还是电话的声音,反正醒来的时候,艳阳已经高照,看了挂在窗上的时钟,才发现是次日的十二点。 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发现门铃在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被门铃声弄醒的,赶紧跑去开门,发现邹天一脸怒意地站在门外。 “干嘛这样一幅表情?”我问他。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反问我,又冲进房里,像是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似的。 “干什么啊?”我问,“我知道我反锁门错了,但是你不应该把那么多酒放在冰箱里面——” “你喝酒了?喝了多少?”邹天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真不清楚,好像是把冰箱里面的都喝光了。”我说。 “姐,那里有一打呢。你真的能够自己一个人喝完?” “那要不然呢,”我问,“和鬼一起喝啊。” 邹天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的就说,别扭扭捏捏的。”我留有宿醉后的酒气,很看不惯邹天的犹豫。 “我昨天看到他的车在下面了。”邹天小心翼翼地说。 我没反应过来,问:“谁的车?” “姓林的。” “在哪里……” “在我们小区楼下。” 我原先被人吵醒的不快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说不常来的尴尬。 “所以你认为,昨天晚上,他在我这里过夜了?” 邹天不言语。 “我告诉你,邹天,我邹雨在感情上没有骨气,但是也绝对没有到去破坏别人的合法家庭!这一点我至少可以向你保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以为你姐过不了那个坎,忘不了那个人吗?” “我的意思是说,他现在濒临下台的危险,如果他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点慰藉才来找你,我一点都不介意。” “他濒临下台的危险?”我十分意外。 在江心瑶找我的那个晚上,我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作为林启正合法的妻,她怎么会来找我说这些话,可是那个时候我防备的心太重,我只不过是想尽快摆脱江心瑶,我并没有过问。 实际上,我是在有心地避开与林启正有关的所有事项,包括他的妻子,包括他的有关信息。 “是的,”邹天说,“我昨天也是听高哥说的,听说他签了一份不该签署的文件,最后导致他们的公司出现了重大决策失误,据说损失了十个亿。” “十个亿?”我越听越觉得事态的严重,我仍记得,三亚的项目,那时的标的是一个多亿,虽然最后是三个亿完成,但那时致林上下几乎是齐心协力,才得以完成,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决策才致林集团一下子损失了十个亿呢?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高哥说的。”邹天说完,有意回房间换衣服,但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看我,“姐,高哥说这件事情跟你有关,你告诉我,这真的和你无关吧?” 我摇摇头,内心十分矛盾,“我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看到他了,这件事情怎么会跟我有关呢。” 邹天像是得到了肯定答案一样相信我,“那就好,和你无关就好。” 可是,安慰完邹天,我却再也找不到自我安慰的理由,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高展旗的电话号码。 他的语气十分欢快,他问我:“邹大美女,有什么事啊?” 我说:“大事。” 挂完了高展旗的电话,我几乎是冲下楼,跑到大陆上去拦截出租车,到了和高展旗约定的地方,可他还是比我早到。 高展旗看着我急急忙忙的样子,脸上带着那种很不屑的口气,他说:“以前我约你见面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遵守时间。” 我说:“那你刚刚为什么要给我定制三十分钟的时间,说不到的话你就不再等我?” “那是因为我想知道,姓林的在你的心中,还有没有一点地位,现在,不用我说,你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了。” 我没有理他,径直地问:“你昨天都告诉邹天什么事了?” “这兔崽子,他答应我不说的。”高展旗恨恨地说道。 我把先前邹天跟我说的话与高展旗说了一边,他这才停止谩骂地对我说:“其实那也是我酒后多言,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邹天在那里,一直不停地骂我,我只能将他的战火转移到姓林的身上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问。 “真实情况我也不懂,”高展旗言辞闪烁地说,“说实话,昨天和邹天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 我认真又严肃地对他说:“高展旗,你不要忘记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是,”他唯唯诺诺地说道,“我也是听我那个在致林集团的女朋友说的,我听说,自从致林集团的总裁换成林启正之后,他手下的那些董事,就不怎么安分……” “这怎么会?”我很奇怪地问,“以前致林不都是上下一条心吗?” “什么时候人家上下一条心过?”高展旗给了我一个白眼,“你可不要忘了,林启正是因为娶了江心瑶才能够当致林集团的总裁,要是什么林启智啊,林启慧啊什么之类的人,娶个比江心瑶还要大的靠山,那他现在只要行错一步,就得致命。” 我被高展旗的这番言语吓住,不由得问他:“那现在损失的这十个亿,就是相当于要他的命了?” “也不至于,”高展旗慢悠悠地说,“得看他怎么处理这次的意外了。” “这话怎么说?”我问。 “没怎么说,我只是听我女朋友说,林启正对于这次意外,在董事会上开口包揽,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后果是什么?” “你不也是看到了,致林集团说有重大事项停牌,就是因为林启正被人抓住了把柄,现在被人大肆利用,我不得不说,这个重大事项停牌的时间越久,对林启正这个总裁的位置越加不利。” 我不再发话,然而我知道,对于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坐到总裁位置上的他,如果有朝一日被人拉下台来,那么昔日的林启正,还会不会是那样的衣一副身姿? 我不敢肯定,也不能苟同,因为我知道,只有站在那里,他才是林启正啊,如果他不在那个位置上,他还会是谁? “怎么了,你还是心疼了对不对?”高展旗试探地问我。 我摇摇头,说:“我不是心疼,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高展旗避开了我的眼神,望向别处。 “老高,说实话!”我喝令他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酒后话而已,没有任何真凭实据。”高展旗说道。 高展旗最后的那句话,让担在我肩膀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虽然如此,在回去的路上,我还是一身的不安。 回到家里的时候,邹天并不在家,我也懒得动,直接下到小区楼下找了一家面馆,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条。 我并不是很饿,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把这些东西吃掉,我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浑身难受地呕吐,至少,让我在感到难受之前,肚中有些东西垫底,不至于让肠胃翻腾得十分难受。 从面馆走出来,天色已黑,我本来想走小区的大道回去,可神不知鬼不觉中,我的脚步往黝黑的曲径小道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路虎牌吉普车,我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那辆吉普车的面前,只知道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敲打着那辆车子。 不久之后,车子发出“嘀嘀”的警报,很快,有一男一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男的手上拿着木棍,女的手上拿着扫把,一边打着电话。 看到我这样的失神状态,女的朝电话里面说道:“不用了,警官,这里不过是有人喝醉酒了。” 可我十分清楚,这一天,我滴酒未沾。 ☆、第三十四章 再遇 我在第三天从上海虹桥启程回小城市,飞机降落的那会,外面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这样的大雨,难免不让人感到心情郁抑,也许是带着对这趟上海之行的失望,我的脚步十分沉重,压得我不想迈开脚。 这一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要从上海回来,可是在机场出口二楼的时候,我却透过机场的玻璃看到了在一楼等待的邱至诚。 正当我想继续向前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影忽然阻挡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一个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却生生地上演在我的生活中,我几乎来不及叫出声来,已被林启正抱住。 他说:“邹雨,你不要走。” 我看着在一楼等候邱至诚,他心急如焚地在四处张望,我不由得对林启正说道:“你看到了吗?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在等我。” “我也在等你,”林启正说,“我一直在等你,从你离开这里回上海的时候,我错过了你,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机场?”我吃惊地看着他。 林启正没有回答我,仿佛已经默认了我的问题。 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失神,但是我很快就让自己的理智回归到大脑,我对他说:“林总,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妻子,还有一个庞大的企业集团需要你回去打点,你不应该待在这里——” “邹雨,”他打断我的话,“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哪怕到现在,我仍然不能够一口否决。 “又或者说,你爱过我吗?”林启正问。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他的问题,但是我很快冷静下来,对他说:“这个问题,我相信,我以前给过你答案。”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爱我吗?”他直直地盯着我,不容我有一丝一毫逃避他目光。 我指着在楼下等待的邱至诚,我对他说:“我现在爱他。” 他呆住了,好半晌了才拧出一句话:“你是真的要结婚了对吗?”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婚纱店,项链,包括他现在口袋中的戒指,你们都准备好了,对吗?” 我镇住了,“你跟踪我?” 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婚纱店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邱至诚的口袋中,正装载着他用来求婚的戒指,虽然他的确误解了,我和邱至诚去婚纱店,并不是为了结婚。 “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林启正说,“只不过是别人替我做了这些事。” “是谁?” “我也不知道,总是有人将你的相片传到我的手上,开始我以为是恶作剧,到后面,我习惯了,可是,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说,“如果是前者,我绝对不能够原谅你,可如果是后者,那又会是谁?” “是谁重要吗?” 我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如此憔悴的林启正,心情渐渐暗淡下去。 诚然,在他的心中,谁给他这种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眼中,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哪怕他获取关于我的消息的方式是如此让人感到不快。 “你说得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让你失去理智了。”我说。 他看着我,嘴角轻抿,像是自嘲:“邹雨,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我失去理智,除了你以外。” “是吗?”我也在自嘲,“难道那高高在上的总裁之位也不可以吗?” 他似乎被激怒了,紧捏着我的手,生气道:“邹雨,当初我曾说过要放弃一切的,是你说不要!” “是我说不要!”我也倔强地抬起头,“就像我现在也会和你说的一样,现在的邹雨,同样不需要林启正!” “呵呵,”他发出两记冷笑,“原来,在我为你痴癫为你疯狂的每一天,你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把我给忘了,很好,好得很!” 说完,他放开我的手,朝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不忍心,还是叫住他:“启正,你这样可以吗?” “我把合同搞砸了,位置岌岌可危,可我仍旧得不到你的注意,你仍旧要嫁人,你说我这样可以吗?” “我没有嫁人,”我说,“我没打算嫁人,我这次回来,是要和他分手的。”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 “和他分手?” “是的,”我说,“我要回上海了,但是并不是为了你。” “可以不必为了我。”他喃喃地说。 “这一次我回去,我想清楚了,不管我走到哪里,邹天都是我最后的牵挂,与其让他感到漂泊无依靠,我会回到上海,我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逃离。” “那么我呢?”林启正问我,“我难道不是你的牵挂吗?” “你不是,”我狠着心说,“你有其他人替你牵挂——” “可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你!” “这些话,要换在以前,我是很感动的,”我说,“可是现在,我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建筑了一栋城堡,别人走不进来,包括你,你也走不进来。” “那凭什么他能够进入?”林启正问我,看着楼下。 我说:“他是例外,因为那会,我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将你从城堡里面赶出去。” “所以你让其他人占据了,好把我从你的城堡里面赶出去?邹雨,你是不是做得太残忍了一点?” 我点点头:“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林启正说,“我只要你认认真真地告诉我,如果我愿意,我愿意把我身上所有的光环卸下了,包括致林集团的总裁,包括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然后我一无所有,那个时候,邹雨,你还会不会爱我?” 对不起,启正,我在心里蓦然地说,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能够这样做,哪怕多爱,我也不会成为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那你还愿不愿意爱其他人?” “对不起。”我还是说。 “那好,”他笑得很难看,“除了下面这个人我没有办法接受之外,哪怕是高展旗那样的三流人士,你都可以接受,不然,邹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登机口走去。 ☆、第三十五章 激情 晚上,我接到邱至诚给我打的电话,他问我:“在上海一切安好吗?” “很好,”我说,“我有点舍不得回去。”哪怕,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小城的家中,打包着我的行李。 我并不是一个胆小鬼,可是,经历了和林启正的一段过往之后,我越发知道自己和胆小鬼是同一类人,不该躲避的都会躲避,该躲避的,直接避而不见,像林启正,像邱至诚。 在上海作出决定回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邱至诚一定要有一次交谈,只不过,我想,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在我看到林启正后立马要进行的话题。 “那么,我飞过去陪你好吗?”邱至诚问我。 “陪我一辈子吗?” “一辈子够长吗?”他问。 我怔了一下,笑道:“我和你开着玩笑呢。” “可我并不是在开玩笑,”邱至诚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恳切,“邹雨,我就在门口,如果你觉得一辈子的时间不够长,那么现在让我进来,让我告诉你,我愿意陪你两辈子、三辈子、四辈子……” 我的心受到强烈的震撼,我懂得我这个时候开门,对于我和邱至诚而言,会意味着什么。哦,我太懂了,以至于我害怕到说不出话来来。 电话的那头,邱至诚的声音还在响,而我这一头,安静得根本不敢发出声响。 过了好久,也许是真的过了好久,我终于听到邱至诚说:“我想你那里的信号一点都不好,不然你不会听不到我的心声。” 那个时候,我已经站在门口,手不由自主地放在门把上,只要我稍微再用一下力,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更进一步,然而,我只是看着他转身,离去,终于不再出现于我的视线。 然后,我回到房间,再也没有心情整理行李,眼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的心像是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完全没有着落。 突然,我奔出房间,发现外面依然站着邱至诚,只不过,这一次的他和先前的他有些不一样,这一次,他全身湿透。 他不容我说话,直接将我推进房中,用他冰冷的唇贴在我的嘴上,他的唇冷得几乎令人清醒,却带着让人割舍不了的情怀。 他吻得很投入,我本来带着三分的抗拒,到最后,竟然也开始配合他的角度,让自己的唇落在他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充满着欲望和渴求的脖颈…… (以下省略四百多字,这回总算不违规了吧?) 夜里,我醒来,伸手摸到睡在一旁的邱至诚的胸膛,他呈婴儿状地抱着我,这样的姿势,据说这种人特别地缺少安全感。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拒绝,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迟早会有一天发生,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在这样激情的一个夜晚之后,第二天我要残忍地对他说分手。 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过夜的嫖客,□□愉,第二日形同陌路。 我起来,觉得全身酸痛,赤着脚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待在客厅,静静地呆着。 凌晨五点,听到房间有些动静,我还没回过神,邱至诚已经着好衣装地出来了。 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湿着根本没有干,经过昨晚那么一折腾,现在看上去邹巴巴的,就像是我跟他现在的状态一样,两个人都是邹巴巴的。 如果,换做是以前,而不是这个年纪的我们,十八九岁的青春,在一夜宿醉后的狂欢,起来,绝对不是这样的状态,也许是失误,也许是过错,也许是故意为之,但是亦不是我和邱至诚现在这样巴巴的状态。 看到我,他走过来,蹲在我身边,像个绅士一样亲吻住我的手,问:“睡不好吗?” 我看着他,堆起笑脸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我平时就在这个点起。” “这个点就起来上班?” “嗯。” 我看着他,有些意外,这种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我们两个人都感到诡异,邱至诚开口说:“邹雨——” “早点去吧,”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进行过多对话,“我今天也忙得很,要我送你下去吗?” 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但他眼里流露出来的一两秒钟的失望,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亲了亲我的额头,说:“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吧。” 说完,他打开了房门离去。 我仿佛听到楼下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接着,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不一会儿,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我实在烦闷得很,回到卧室,正要关灯继续睡觉,发现床头的柜子上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我脸打开看的勇气都没有,却已经发现镜中人早已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闲来无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被锁文了,删除掉规定的文字,省略的字数大家可以自己YY,十分抱歉。 ☆、第三十六章 辞职 在我向张宏提出辞呈的时候,张宏张大了嘴巴问我:“邹律师,你确定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你知道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今天是愚人节,只要说过的话,都可以当做笑话甚至是废话,做过的事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或者用什么其他荒唐的理由来解释,可是,今天终究不是愚人节。 “哦,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得不能更多,可是这是我的真心实意地想要辞职。我很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说。 “这样子吧,邹律师,你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这段时间你是因为工作强度、压力方面的问题,我可以对你的工作进行适当的调整,以你个人的意愿来行事……”张宏退一步地说。 “这不是工作的问题,”我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直言不讳地说道,“是我个人的私人问题,我没办法再胜任这份工作。” 我如何能够告诉你,当初我选择来到这里,不外是为了逃避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小空间内,不被他发现?可现在呢,现在我回去的理由同样也值得人发笑,我同样也是因为邹天而返回上海,为的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却是同样的事,这样的理由,别人如何能够接受? “可你总得需要给我一个详细一点的理由吧?你上次来应聘我所也说是私人问题,可你解释得很清楚,没有一点疑问,现在你又说是私人问题,我总不能够别人一说是私人问题就全部放行吧?更何况你还是我们所这么好的优秀律师,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张宏喋喋不休。 我不想在他的口水中淹没,只是轻描淡写:“主任,对不起,辜负你的栽培了。” “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话,对于你的辞呈,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难道忘了,我们一起合作的项目,你和邱律师合作的项目,起码要到年底才能分成,你现在是要向我提出意见吗?” “分成我一分钱都不要,我现在就想要辞职。”我也很坚决。 “那又是为什么呢?你好端端地从大上海过来,已经准备成为我们律所的金字招牌,现在突然给我这么个措手不及,你让我去哪里找那么好的律师?”张宏还在做最后的战斗。 “该说的我也已经全部说完了,等我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给助理们做后,到时间我就会走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等等——”张宏站起来挽留的我,“邹律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走,对邱律师的伤害最大?”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揣摩着他这句话的深意。 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他只是旁敲侧击而已?我当然知道,在工作搭档上,我和邱至诚是一组的,所以我的离去,定然对邱至诚影响不小,但这种影响也应该是局限在工作的范围之内,他大可对我说,对邱律师造成很大损失,又或者含糊一点说对律所造成很大损失,可是他这样直言不讳地点出邱至诚的名字,我还是有些意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得了,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张宏干脆点起了烟,一副早就了然的样子,“从他主动替你揽下案子,又主动替你出差,出差的期间又回来,你生病那会他对你的殷勤态度,你真的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交情不一般?” 我怔住,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镇住,好一会儿,我才挤出几个字:“那请你告诉他,谢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虽然,到最后,我还是会亲口对他说谢谢,但并不是以昨晚那种方式,我知道,亲口对邱至诚说谢谢意味着什么。 实际上,现在我已经不抗拒别人对于我和邱至诚的关系到底是否知悉,别人的知情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了所谓,当初我之所以不想公开,不外是不想让林启正知道,可这个愿望早就落空了,对于林启正以外的人,他们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因此,现在张宏对我说的这些话,在我看来,亦是没有任何意义,有的,不外是我对邱至诚越来越沉重的愧疚。真可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别人不知情,我们要分开了,别人才知情,对于他来说,的确不公平。 张宏的脸色很难看,用了很不快的语气说道:“这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难道他还没有把戒指交给你吗?” 我看着张宏,他长叹了一口气:“是的,戒指的事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不能怪他,他只是告诉我,要送给一个他深爱的人,但我想,那个人是你,没有其他人了。” “谢谢你会这么想。”我说。更何况,戒指现在就在我的手袋中,虽然我没看过戒指长什么模样。 “邹律师,我就想不明白了,邱律师有哪点配不上你的?你们同样是来自大城市——” “主任,这明显已经超过了工作上的范畴。”我说。 “行,”张宏点了点头,有些自嘲地说道,“算我多事,所以,所以,这就是你的回答了,对吗?邹律师,这是你对整个律所的回答,也是对邱律师的回答,对吗?” 我没有回答他。 “你知道我这个律所一旦没有了你,就等同于失去了邱律师?” “他并不是为了我而进的律所。”我说。 我是不会相信邱至诚为了我才进的律所,也不会认为在我离开之后,他不能胜任律所的工作,我们不仅仅只是成年人,在已经跨入奔四的关口,大家都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也相信邱至诚是这样认为的。 张宏的语气已经进入颓势,他说:“邹律师,这世界上没有比他对你更好的男人了。” 我点了点头,我说:“我知道,是我没缘。” 在我的这个年纪,能够遇上邱至诚这样的男人,的确算是我的福分,我只是不能自私到让他迁就我由于不成熟而做出的决定,他完全有理由,也有能力,遇上比我更好的人。 想到这儿,我不是不难过,可难过又能怎样? 张宏亦不再说话,返回桌边,在我的辞呈上签上同意二字,然后将辞呈交给我,说:“我批准你今天就辞职,但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弄得众人皆知。” “谢谢你。”我说,带着最真的诚意。 ☆、第三十七章 爽约 作出决定的这一天,我打算将邱至诚约在我家饭店,因为他这一整天都在开庭,我等他开完庭,我们吃完饭,然后再和他说分手的事情。 一整天下来,我都没有打通他的电话,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开庭,手机呈关机状态,因此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于是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写:“我在我家饭店等你,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我早早就去了饭店,也点了一两个招牌菜,然而我要等的人,却一直都没有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我可以等待一个人的时间这样长久,却竟然没有一点发火的迹象。 终于等到了十二点,饭店开始进入打烊,服务员走过来问我:“客人,东西不好吃吗?你一口未动。” 我无言以对,只好告诉他:“我要等的人没有来,我没有什么胃口。” “那要不要帮你打包?”服务员问。 “不用了,”我说,“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打包回去也没有人吃,放在这里也许还可以喂养活禽。” 服务员看着我,不再说话,我到前台去结了账,失神落魄地从饭店里面走出来。 我一直都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预感这种东西,这一天,我却感觉到,邱至诚也许知道我会对他说什么话,以至于他才这样躲着我,不想跟我见面。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今天约他见面说分手的事情会显得多余吗?还是说我回到上海,从此与他断了联系,用哪种方式对他来说更不残忍一点呢? 我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不明白,带着这样的困惑,我从我家饭店出来后,就一直在路上不停地走着,出租车在我的旁边飞驰而过,有不少司机干脆停下来问我要不要搭车,我完全没有理会他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长的距离,等我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小洁宠物店的门前。 已经将近凌晨一点,我很意外小洁的宠物店竟然还灯火辉煌,我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进去,这时我听到小洁的声音:“对不起,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早就应该打烊了,”我说,“我只是进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关门。” “邹律师?”小洁从拐角处显现出身型。 “是我,”我说,“平常你们宠物店都不会到这个点才关门吧?” “这是哪儿的话,”小洁慢慢地走过来,在我不远处停下来,问我,“刚刚你没有和邱律师在一起吗?” “邱律师?”我很奇怪地问,“你看到他了吗?”实际上,我找了他一整天。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呢,”小洁说,“他前脚刚走,你现在就来,难道你们吵架了吗?” 我摇摇头,我倒真的挺想和他吵一架的,好过这种他现在避开我不见的方式,如果那时他骂我背信弃义,骂我始乱终弃,又或是其他莫须有的罪名,我都宁愿接受,可现在呢? 小洁看着我不发话,走过来,安慰我说:“你不要难过,邱律师刚刚的心情也不好,他把他的狗都给拿走了。” “他的狗?”我望着属于邱至诚的狗的狗屋,里面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是的,我告诉他说,如果按照他平时的工作量,不能够天天抽时间来照顾狗狗的话,狗狗也许都活不到一年了,你也知道,狗狗的年龄也很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 “他没有听吗?”我问。 “他犹豫了很久,一直到刚才,他才作了决定地对我说,他要把他拿走。” “刚才?” “是啊,不然你看,现在都这个点了,”小洁指着墙壁上的时钟,“凌晨了呢。”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邱至诚此举意义并不一般,然而我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想到这个面积不大但曾经给过我温暖的宠物店,以后都不会再我的生命中出现,我还是和小洁说了一些道别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离开这里回上海了?”小洁问道。 “是的,”我说,“那里才是我的家。” “可是邹律师,邱律师如果不在那里的话,哪里怎么会是你的家?” 我笑了笑,说:“小洁,我对于家的观念并不如此,谁说女人嫁人了之后的家才是她的家,她嫁人之前的家就不是她的家了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邱律师会跟你回上海,所以他才把狗狗拿走的吧?” 说实在话,我并不知道邱至诚拿走狗狗的目的,但小洁的这种设想,我并不希望发生。 我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拿走狗狗,但是我知道的是,小洁,我祝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这短短的一年多的交集,我觉得你值得拥有那样的人生。” “那你呢?你和邱律师呢?”小洁急急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们要分手了吗?”小洁似乎要哭出来。 我忙劝解地安慰:“暂时还没有……可即便我们分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了,分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们怎么会不合适呢?”小洁不解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和邱律师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看你的那个表情,还有平常你们相处时的氛围,我几乎要认为,那个两个能够相爱的人达到最好的境界了。” “没那么夸张吧,”我小心翼翼地说,不想打扰她的心情,“我觉得这不过是很正常的相处方式。” “你知不知道,邹律师,”小洁很认真地说,“你还记得那天你们送礼物到婚纱店给我的那天吗?” 我点点头。 “那时我不是让你去试了一下婚纱吗?”小洁看着我,见我没有反应,继续说道,“那会邱律师对我说,如果这辈子他能够娶到你,他死了也愿意,可是他知道你不会穿着婚纱走出来……” “他知道?”我很诧异。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太了解你了,了解到你的每一个细节,了解到你会喜欢那件婚纱,了解到你会受不住诱惑去试一试,了解到你不会穿出来给他看,你看,这样一个男人,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是很好。”我说,“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小洁说,“我那会不相信他说的话,本来打算去换衣室拉你出来的,走到换衣室旁边的时候,我听到你低声的抽泣,然后我就没有那样做了,那会,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怕真的没有比邱律师还要了解你的人了,这样的男人,你还要错过他吗?” 小洁的话,令我陷入了长久的思考,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邱至诚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哪怕他从我这里获得的爱,并不能达到他付出的十分之一。 想到这里,我十分难过,几乎要哭了出来,我不明白的是,我邹雨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获得了像林启正、邱至诚这样优秀男人的宠爱,而我无福消受。 第二天,我带着很重的黑圆圈前往机场,途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一来,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打电话给邱至诚,二来,我害怕邱至诚会打电话给我。 这一回飞往上海的航班竟然没有延误,这在延误记录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航班中颇为少见。当我的脚踏入机舱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突然缺失了什么东西,难受得无法抑制。 我这才终于意识到,我不是不爱邱至诚,我只是不能再继续爱他了。 ☆、第三十八章 律所 然而生活还在继续。 回到上海之后,我一直处于无业游民的状态,在网上发了不少简历,上海工作的机会虽然多,但现在并不是跳槽的好季节,再加上我这个年纪的老女人至今还是单身等各种各样的“原因”,面试了两家律所,我不幸地都得到了同一个答复——有消息我们再联系你。相信我,在职场求职的路上,听到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过了将近有两三个星期,我呆烦了,本来打算去找个企业顾问之类的工作来做,这天,高展旗找到我,给我提出了一个工作的方案——组建律所。 “你开什么玩笑?”我说,“脑子进水啊还是什么时候被浸猪笼了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怎么会是脑子进水呢?”高展旗兴致勃勃地跟我分析说,“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都属于执业了多年的律师,有一定的案源,有一定的人脉,只要再租个场所,招几个人,挂个牌子,到时候成立个律所,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你自己水到渠成去!别拉上我。”我说。 “唉,我说邹雨,”高展旗不减贼心,“我说以前你不是挺有事业心的,怎么现在这么好的项目,你竟然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我让你做主任,我做副主任,这总可以了吧?” “你做副主任?”我问。 “是啊,那你都这个态度了,不是非主任不当吗?”高展旗干巴巴地说。 我正经地看着他:“你是说真的?” 实际上,如果我和高展旗真的成了律所,我才不稀罕当什么主任呢,我这个人口直心快,办案可以说专业有深度,但是做人还没有达到高展旗的八面玲珑,最重要的是,高展旗这个人够不要脸,只要不要脸,在我们律师这一行,是十分好混的,而我,我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的。 高展旗以为我真的十分向往主任的位置,嬉皮笑脸地说道:“只要你答应,主任副主任都可以给你做。” “我是说真的,”我认真地说,“你为什么突然想成立律所来了?” “也不是突然,”高展旗摸摸头皮说,“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都有一定的崇拜权力之心,不管你信不信。” “我信,”我说,“我不能更信了,但是你行吗?” “有你就行,没你就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容我再考虑一下吧。”我搪塞地说。 “别考虑了,”高展旗快速地将头凑到我面前,“邹雨,你都不工作那么久的时间了,难道心里面不痒痒的吗?眼看着别人又大把大把的钱赚着,你什么都没有,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嫉妒。” 我正了正色,严肃地说道:“首先,我一直都在工作,只是最近没有找到工作,何来‘不工作那么久的时间’,其次,别人大把大把地赚钱,那是别人的本事,我也没有必要嫉妒,如果我没日没夜地工作,获取的报酬当然是我自己的,别人凭什么要嫉妒?” 高展旗嘿嘿地笑:“那你就不懂了吧,邹雨,我们这个成立律所的主意啊,以后你可以经常不工作,而且还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钱,反正只要多招一些助理回来就可以了。” “助理没有办案资格啊。”我说。 “那你就不懂了吧,”高展旗贼兮兮地笑,“我告诉你,他们没有办案资格,我们有啊,我们只要把名字签上去了,钱,大头的,我们拿,小头的,让助理拿,这不是以前我们做助理的时候,郑主任经常干的事情吗?” “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我说,又想了想,反问,“可是我们签名,助理做错了,难道我们不需要付责任吗?” “哎呀,我说你怎么是这个死脑筋啊,”高展旗怒其不争地说,“我又不是让你闭着眼睛签名,你在签名的时候难道不看一看,检查一下吗?” “太多的时候也有检查不完的时候。”我说。 “得了,你难不成还比得上人家林总裁,闭着眼睛就把名字给签了,一下子损失十几亿,你最多就是官司失败,损失个签吧块钱!”高展旗恨恨地说。 我想了好一会才问他:“你说的林总裁,是指林启正吗?” 高展旗像是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把嘴巴闭上。 我不紧不慢地说:“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闭着眼睛签合同,这似乎不像是他的风格。” 我记忆中的林启正,不管是对于工作,还是生活,他都一丝不苟,绝对不会有闭着眼睛签合同的事情发生,除非,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可是,我认识他那么久以来,他有多少次失去理智的时候呢?简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男人,才能够站在致林集团之巅,成就今天的事业吧?想到这里,我又有点失神。 高展旗看着我,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想说。 “得了吧,”我说,“你别再这里跟我装模作样耍阋腋闼倒嗌俅危腋制粽丫挥泄细鹆耍氖掠胛椅薰兀惆挡凰担凰道健! 高展旗看着我,有些不相信,“真的无关?” “假的无关”我说,站起来就要逐客,“好了,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了,我要上网继续投递简历了,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邹雨,你是被我说中心事了才赶我走吗?我说你也用不着这样啊,我大不了不说就是了。”高展旗一副认错的态度。 我亦认真地告诉他:“我并不觉得你有那句话说错了,只不过,我现在真的在忙,你每次来,我都没办法专心做我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让你走了。” “那么,我的那个建议,你认为如何呢?”高展旗贼心不死地问。 “再考虑吧!”我推他出门。 “真的要好好考虑哦,成败在此一举啊,我的下半辈子的成就,就掌握在你邹雨的手上……” 高展旗的声音渐渐远去,而我,关起门,背靠在门后 ,久久没有动静。 ☆、三十九 念头 第二天,我找来高展旗,目的不为其他,当时是关于致林集团的事情,在听清楚我问他的问题后 ,高展旗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说邹雨,你不是说要和我探讨成了立律所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却听出,你在打探林启正的消息?和我说清楚一点,你和他,最近是不是还在联系,你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风吹草动的消息?” “我要是和他还在联系,我用得着从你这里打探消息?”我反问他。 然而,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肯定了高展旗先前的问话,他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就知道了我话语里的意思。 “你想打听林启正的消息是吧?你自己打听去,我没空陪你打听。”说完他拿起衣服就走。 “站住,”我说,“你告诉我一些消息,我答应和你成立律所。” “你是说真的?”他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 “真的,”我应酬他,“不能再假。” “不能再假就是假的咯,”他冷哼,“还以为你为了那小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底线呢!” 我白了他一眼,凶他:“到底说不说,不说以后连合作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坐下来,安静地看着我,却不再发话。 我急了,催他道:“快说吧,我真的没有心情等。” 他嬉皮笑脸地问:“这回懂得哥哥的好处了吧?” “说不说,不说拉倒。”我抢白他。 “行,”他作投降状的手势,“谁叫我是个心软的人呢。” 接着,他把林启正如何签署文件,如何造成致林集团损失十个亿,林启正如何在致林集团遭到挤兑,又遭到江家的压力的事情告诉了我,印证了昨天晚上我推测的事情。 “看你这表情 ,似乎一点都不感到震惊呢?”高展旗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仿若能够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异样。 “真遗憾,让你失望了。”我说,作出一副送客的手势。 “就这样就完了?”高展旗诧异地看着我。 “不然呢?还能怎样?” “我以为你打探他的消息,是想要了解他的近况——” “我是要了解他的近况,了解一下就完了,没别的事了。”我打断高展旗的话,免得他的脑子会假设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不对啊,邹雨,”他拉着我的手,往我的额头上靠,“你确定你今天没发烧?” “你全家才发烧!”我没好气。 “不对啊不对啊,你要是没发烧的话,为什么会问我这些问题?”高展旗完全是一副不放过的样子。 “刚刚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我说。 “这就神了奇了,你要是说明白了,你竟然还能不理解?”高展旗锲而不舍,“我说好妹妹,即便你今天告诉哥哥,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保守什么秘密?”我问。 “你和林启正之间的事情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去。” 我懒得理他,将他从大厅往外推。 他在门口的时候转过身来,抓住我的手臂,直直地问道:“邹雨,你答应跟我成立律所,是因为放不下他,对吗?” 我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到,愣了一下,反问他:“什么啊?” “你知道他们公司最近在酝酿对法律顾问单位招投标的事情,对不对?” “那又关我什么事?”我奇怪地问他。 “你是想要和我成立律所,然后能够有资质去参加他们单位的招投标,再找机会回到他身边。” “神经病!” “我是说真的啊,邹雨,我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愿意为你的这个想法而奋斗终身。” 我想了想,不得不提醒他:“先不说我的问题,单是你,你怎么还敢去碰致林?你都差一点让致林吊销了你的执业证。” “富贵险中求嘛,”他笑嘻嘻地说,“更何况,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风险,可是有你邹雨这颗定心丸,我还怕什么?”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有能耐了。”我泼他的冷水。 “我有没有把你想得太有能耐,我心里有数。”他大言不惭地说。 我十分气愤,直接将他赶出了房间。 好在高展旗算个有识相的自知之明之人,没有再来骚扰我,他知道我心里仍旧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也知道再强加什么样的言语会令我反感,这一点,他比我更加清楚。 我躺在床上,左右不思其解 。我知道自从我离开后,致林集团的法律顾问就不再是以前的律所,然而他们集团单位的顾问合同向来是三年一签,我离开 的时间未到三年,为何现在就要匆忙地换顾问单位了呢? 一般来说,法律顾问单位如果不是作出了什么特别有损于公司的行为,公司是不会随随便便接触与法律顾问单位的关系,就像先前我们律所得到致林集团的聘任一样,是由于致林的前顾问单位除了状况,致林集团才会和他们解除关系。 在这一点问题上,我相信每个公司的决策地出发点基本上是一样的,哪怕我不在致林集团上班,我亦相信,以致林集团的办事风格,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令我感到困惑的是,当初分管法律方面的工作是作为副总裁的林启正,那会在他的上面是他的父亲太上皇,如今坐在太上皇位置上的林启正,是否还亲自管理法律方面的业务。 想到这里,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感到不痛快起来,我这样叨叨念念地想着致林集团法律顾问单位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受到高展旗说要建立律所后投标的蛊惑导致,那么就是我心里面对林启正还放不下的意念,那么究竟是哪种想法主导了我今天晚上的胡思乱想,我更宁愿选择相信前者。 可是,成立律所的目的到底何在呢? 我躺在床上,认真地问了自己,最后,才终于得出结论——我总有一天还是要工作的,我毕竟还是要回归我的法律界。那么,与其为别人工作,现实中有一个机会可以让自己成为自己的老板,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心里面打定了这样的念头,我最后安下心,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弥补章节被锁的损失,今天开始更新吧,希望能够做到日更,还是十二点。 ☆、四十 商讨 周末,我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面粉和韭菜馅,打算回来做顿水饺犒赏自己,面和到一半,有敲门声,去开门,看到高展旗和一个女人站在门外。 没等我开口,高展旗开口介绍道:“这是我前妻,这是我现妻。” 我怔了一下,没好气地骂他:“有病吧你。” 倒是他的妻子,自我介绍叫梁芳的,自我打趣说:“你别听老高一派胡言,他要是有这么好的前妻,我还入不了他这么个深坑。” 仅是这么一两句话,就让我对她产生了好感,我对他们说:“进来吧,随便坐。” 高展旗前脚后脚地跟着我进了厨房,一见到厨房内的状况,问:“你何必这么麻烦,下个馆子或者买包速冻水饺不就得了?” 我白他一眼,说:“我就喜欢折腾,那又怎样了?” “没怎样,”他挽起袖子,开始有模有样地做起帮手来。 我本想阻止他,但是听到梁芳对我说:“邹律师,你可别小看老高的厨艺,他这些天在家里面跟着我学,还挺有天赋的呢。” 我没来由地问了高展旗一句:“怎么,还挺闲的吗?” 他没看我,只是专心地擀饺子皮,末了,才幽幽地问了我道:“你不觉得,这饺子皮的量有点少?” “那当然,”我说,“我只预备了我一个人的分量。” 他扔下擀皮棍,没好气地说:“你刚刚不早说,早说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我收拾剩余的工具,说:“走吧,我们还是去下馆子吧,我这小地方,还真容不下你们两位大神。” 高展旗恨恨地说:“你是想赶我走对吧?” 我说:“不是,我是真有正事跟你谈。” 三个人正要出门,邹天刚好回来,一进门就问:“姐,有什么可吃的?” 我说:“正要出去吃呢。” “为什么要到外面去吃,这段时间我天天在外面吃都吃腻了。” “这样吧,厨房有饺子皮和馅,你包一包,下锅就可以吃。” “那还真是麻烦,”邹天说,又转了主意,“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出去吃吧,速战速决,吃完后我就回来睡觉。” “刚吃饱是不能睡觉的。”梁芳说。 “又不会死。”邹天回道。 几个人在小区附近找了个西北风味的餐馆,吃到一半,高展旗问我:“说吧,出来有什么正事商量?” “谈论成立律所的事情,”我边吃边说,“上回你说和我一起成立律所的事情,我想了想,还有什么手续要办的,你列个清单,我明天开始去办。” “姐,高哥,你们要成立律所了啊?”邹天插嘴问道。 “吃你的饭,”我夹了块烧鹅给他,继续跟高展旗说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没有分歧吧?” “没有分歧,”高展旗的态度平淡,没有我想象中的热烈,“不过邹雨,你答应成立律所,是真的想要当个律师吗?” 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我,等待我的答案。我经过高展旗这么一问,内心有些反抗起来,凶着他道:“我要不想当个律师,我成立什么律所啊?” 想来是我的答案有点答非所问,又或者说没有正面回答高展旗的话题,几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率先打破这种状态的是邹天,他问我们:“你们只有两个人就可以成立一间律所吗?” “当然不是,”高展旗说,“不过现在既然确定下来了,还要找一些同行加入。” “这样啊,我还以为我姐和高哥你一下子就是大老板了呢,我出去也有面子啊。” 我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别这么俗好不好?” “不俗啊,”邹天反应迅速,“姐,你不知道吧,你要有一间律所,我姐自主创业,现在开了一间律所,这得多励志啊!” “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给我回去睡觉!”我有些不耐烦。 “没有,我对你们成立律所的事情很关心,我能不能也加入?” “小天,这律所八字还没一撇呢。”高展旗发话说。 “就是因为八字还没有一撇,我现在这个时候加入进来讨论,好歹有点功劳吧。”邹天说道。 “你闭嘴,你闭嘴就有功劳。”我说。 “高哥,你看我姐——”邹天哀叫道,“你说,大家不逗在集思广益嘛,她对我这个弟,什么态度嘛。” 我无可奈何,正要发话,邹天突然叫道:“对了,姐,你要成立律所的话,你就可以和姐夫不分手了。” 我的脸一阵青红皂白,低声叱呵邹天:“你在乱说什么话?” “那个邱至诚啊,前段时间我在上海见到他,我跟他说为什么不来找我姐了,他说你和他分手了,再问为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说,只告诉我说不要将我见到他的事情告诉你,你现在要是成立律所,你可以让他加入,到时候你们就不用分手了。” 高展旗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半天问我:“那个姓邱的,你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有些难以言状。这时梁芳开口为我解围说:“我说老高,邹律师现在有男朋友很奇怪吗?” “不奇怪,”高展旗说,“奇就奇在她从来都不告诉我。” “你是她什么人,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告诉你?”梁芳问。 高展旗哑了火。 “也不是这么说,”邹天缓和气氛地说,“我姐有男朋友的事情,要不是被我撞见,她都不跟我说,更何况,他们两个还分手了。” 几个人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我,我十分无奈,硬着头皮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分手了,我没必要 跟你们说,而且今天的议题也并不是他。” “可是邹雨,你交男朋友的事情……”高展旗欲言又止。 我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是想问,林启正知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又怎样,我的人生早已不围着他转,我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选择走怎样的路。 我沉了声,阻断话题说:“今天就说到这里,有什么事的话,下回再说吧。” ☆、四十一 惊人消息 回家的路上,邹天一直默默无言,我亦不说什么话。 可进了家门,他突然就爆发地问我:“姐,我不明白,邱至诚那个人挺好的,为什么你要和他分手?” “大人的事——” “不要插嘴对吗?我偏要插嘴,”邹天愤愤不平地说,“我那会真认定了他是我未来的姐夫,你回上海了,是因为我,可是人家现在也在上海,你却不给他一个机会,也根本不考虑,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姓林的?你回上海不是为了那个姓林的吧?” 我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觉得我的人生自从和林启正扯上关系后,现在在他人的眼中,竟然是这样龌蹉不堪,虽然我知道和林启正交往的历史,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当我想要往前走 ,似乎总有一个两个地提醒我,邹雨,你曾做过的事情,难道你忘记了吗? “如果你那样想,我也没办法。”我压低声音说 ,无力与他争辩。 “可是姐,你就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吗?哪怕是欺骗我也好啊,你说你回上海不是为了那个姓林的……” “我回上海为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说完,便走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和衣躺在床上。 邹天来敲门,我也不理,甚至将自己的头埋在枕头下面,彻彻底底地当一回鸵鸟。 我并不是不在乎于邱至诚的这份感情,然而当初我选择离开他,的确是因为回上海陪邹天的原因,可当初邱至诚从大城市回到小县城,就是因为不想过大城市的生活,回小县城奋斗,我又怎么能够如此自私,让他为了我而来到上海? 相信我,不是不爱,是爱得不够深 ,还不足以令我自私到让他改变成我的附属品。 而这样一想,我忽然想到我与林启正的关系,曾经,在致林集团做法律顾问的时候,我整个人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几乎是围着他团团地转,那个时候,我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只为了和他在一起,现实是这样可笑,可笑到我沦为了他的附属品却还不自知。 第二天我起来,顶着个蓬松的头发去开门,又是高展旗这货,只不过这回不带老婆了,站在门口干巴巴地望着我 。 “干嘛啊?”我问。 “找你要身份证还有律师执业证之类的证件啊,你忘了,我们要办律所的嘛。”高展旗笑眯眯地说。 “哦哦哦。”我反应过来,转身回去找证件。 在经历了一番翻箱倒柜之后,我终于把证件找齐了,拿给高展旗,他却看着我笑 ,惹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干嘛?”我没有好气地问 。 “邹雨 ,那个邱至诚……”他欲言又止。 “你无不无聊啊,”我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这个话题,“都过去式了,你怎么老是翻旧账。” “我不是翻旧账,我是想说——” “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我坚决地说,“就像不要再我面前提起林启正一样。” “这不好吧,你总不能分手一个,就叫别人不能在你面前提起吧?” “我有选择听的权利,也有选择不听的权利。” “话是如是说,”高展旗停顿了一下,话语变得有些深不可测,“我只怕在以后的日子,这两个人的名字 ,将会和你邹雨的名字,如影随从。” “神经病!” “神经的可不是我,”高展旗恨恨地说,“你知道你昨天走了之后,我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我不动声色。 “你知道致林集团为什么又要展开法律顾问单位招投标工作?” “我怎么知道?” “我告诉你,是因为他们的法律顾问和总裁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有趣,我奇怪地问:“法律顾问是集团请过去的,如果跟总裁闹得不可开交,大可以开除那个法律顾问啊。” “正是因为开除不了才闹嘛。” “怎么会开除不了?”我来了兴趣。 “总裁虽然负责全面工作,但是法律这块的,你猜猜分管这块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 ,总裁想要开除一个人,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你真的以为致林集团总裁那个位置好坐啊?”高展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那是家族企业,总有各方面的难处。” “是吗?”我冷冷地说。 “不是当初我们还当不了致林集团的法律顾问,”高展旗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不要忘了,邹雨,家族企业最大的优势就是团结,最大的劣势就是任人唯亲,所以一般来说,企业家都不怎么喜欢有几个儿子,这样分起家产来,兄弟间会争个你死我活。” 我皱起了眉头,说:“可是林启正已经坐稳总裁的位置了啊。” “他坐稳是坐稳了,可下面不听话,他也没办法 。” “这又是怎么说 ,难道致林集团的法律顾问,他还不能决定了?” “他能决定,”高展旗向我闪了两次眼皮,“他当然能决定,我只是说 ,他现在和他们的法律顾问闹得很僵,所以他需要重新启动对顾问单位的招投标工作。” “乱七八糟,都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好气地说 。 “不乱,”高展旗镇定地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和林启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法律顾问,他的名字叫做——邱至诚。” “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高展旗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昨天我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看着高展旗,仿若他的话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完全没有真实性可言。 “你没有听错,那家伙,和林启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人,他叫邱至诚,这个消息是从我致林集团女朋友那边得来的消息。” “这不可能,”我忽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完全没有了一点主见。 “我说邹雨,难不成我还能骗你?” 我没有回答。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从现在开始,我觉得你的人生,真的像是一幕戏剧。” ☆、四十二 深夜 这一夜,我毫无防备地再次失眠。 高展旗的话让我感到震惊,我坚信,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和我处于同一样的位置上,一定也会感到震惊。 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电视机里面狗血令人鄙夷的爱恨情杀报复,可当现实完完全全地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切都是这样可笑。 可笑的是,我必须把这些戏剧当做人生一样地植入我的生活当中,还要避免被别人看成是笑话。 半夜,我起来到厨房喝水,没想到邹天也在厨房里找水喝,他看到我,问:“姐,你的脸色很差,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没有化妆的效果,而且晚上的灯光比白天的阳光差,看起来自然苍白一点。” “可是这不对啊,”邹天说,“你这个脸色不叫苍白,叫惨白。” “你哪来那么多话,”我阻止他往下说,最近他没少给我坏事,“我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邹天诧异地看着我,却不在发话。 我从厨房回到自己的房间,手脚不自然地走到床头柜,将床头柜的抽屉拉出来,从里面拿出邱至诚送给我的结婚戒指盒,再从通讯录中调出他的电话,可却一直没有勇气拨通他的号码。 我要跟他说什么?我能跟他说什么?我连分手都没有勇气和他当面说,现在的我又又什么话要跟他说? 质问他为什么要和林启正作对?质问他什么时候来到的上海? 突然,我的手机发出了声音,竟是自己在慌乱中按错了电话号码。 “你好吗,邹雨?”电话里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林启正的声音,只是,许久不听,现在竟然有些陌生。 我没有应答,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邹雨,你怎么了?……告诉我。”他的语音听上去很平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没什么,”我感觉我的眼泪快要来了,“只是按错了电话号码。” “哦。”他淡淡地回应,却再也不说话了。 我们之间曾经存在过这样得沉默,却没有哪一刻,像今天一样令人感到窒息。 许久之后,在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之后,我听到他低声叫唤我的名字,就像是从遥不可及的星球传来的微弱信号。 他说:“邹雨……” “嗯?”我的眼泪随着他这声叫唤,再也没有办法止住。 “不要哭,”他的话很轻,却重重地撞击在我的心上,“你一哭,我整个人都要乱了。” 我不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还是这样不能自已。 “你在哪里?”林启正问。 “什么?”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想见你。”林启正说。 “我……” 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显示凌晨四点,我的心一凉,沉声回答道:“现在这个时候……” “我想见你,现在。”他打断我的话,语气十分坚决。 “我在上海。”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有一段时间了,”我说,“不然我出去见你吧,都这个点了,你进来……” “好,”他懂得我的顾忌,并小心嘱咐,“路上小心。” 我穿好衣服,往自己被邹天形容的惨白的脸上扑上了妆,出门了。 一路上的车子很少,毕竟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点数出行,如此这么一想,我的确不是个正常人,。 坐在车上,我的心情久久翻滚不能自己,想着自己和林启正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哪怕疯狂,我亦不会再深更半夜的时候,跑出来见他,而现在的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下了车之后,林启正还没有来,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我正在回头走的念头,带着对过去惨痛经历的恐惧,我临时起意,又走到路边等起了出租车。 可这一等,却没等来出租车,却等来了林启正。 他下到车来,看着站在路边的我,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搂在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原本应该是我等你的。” 我几乎要和他说出实话,可是,哽在喉咙里的话语却被他温暖的怀抱所俘虏,一开口却变成了:“没关系,等多久我都愿意。” 也许是我的话语的确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对话,他一个俯身,我们的唇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像是创可贴遇到了伤口般,连默契的存在都显得多余。 好久,我的理智才终于回归身体地向我传达拒绝的命令,而这个时候的林启正,也停止了索求,而是拥着我,向他的车子走去。 我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身体的本能僵硬,让林启正立马意识到了问题。 “你不想要我吗?”他低声问,喃喃的话语像是受尽了无数委屈。 “我……”哽在喉咙内的话语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可我想要你……比以往任一时刻都还想要你。” “可是启正……” “我们不应该这样对吗?”他用深邃不见底的目光看着我,“你又要摆出一大堆理由来告诉我说,我们不应该这样对吗?” 我无言以对。 “告诉我,邹雨,如果这不是你所想的,那么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喃喃地说,声音不着边际,“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我错打了那个电话,我就不应该来,可我来了,我本来不应该任由你这样亲吻,可我还是那样做了,而且我还毫不知羞地更配合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你没有错,”他低声哄着我,“是我的错,是我太急着想要得到你,是我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邹雨,都是我的错。” 我推开他,再次走到路边,跟他说了实话:“今晚我站在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等你,实际上,我打算等车离开,可是一直没有车,却等到了你。” 他的脸变化莫测,我不能捕捉里面有什么深刻的意思,只是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是,你等到了我……” “我是等到了你,”我说,“可我并不想和你复合,我不想做一个为了爱情而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今后也不想。” “那么,邹雨,你究竟想要什么?”林启正问。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启正直直地看着我,“以前你和我在一起你的时候,你知道你想要爱情,所以你奋不顾身地选择和我在一起,哪怕这个世界和你为敌。可是现在你突然说你不知道,邹雨,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能了解的,导致现在的你,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我很好啊,”我说,“只是不能爱你,其他的事情我都很好。” 他的眼中泛着我看得见的悲伤,许久,我听见他低声地说:“我离婚,你可以爱我吗?” 我摇摇头。 “我不当致林的总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这样可以吗?” 我再次摇摇头。 “你说过你会等我的……” “我是说过,”我仰起头看着他,“可那个时候小月还没有死,我以为,天长地久,终有一天,她会理解我们,祝福我们……” “可她死了是事实,是过去式,而我们相爱也是事实,是现在式,为什么你要将过去的事情横亘在你我之间,把距离拉得这么远?” “你别忘了你是个有妇之夫!” “可我跟你说过我可以离婚!” “我不愿意背负那种罪名!” “呵,”他失落地笑出声来,“究竟,你把名誉摆在了我们爱情的前面。” 我看着他,不说话。 “邹雨,我只想问一句,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瞬间,抛弃所有的一切,毫无顾忌地爱我?” 我的心里翻滚万千,却不知道什么才是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 “好,我知道了。”他说完,便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十三 奉劝 我回到家中,是早上七点半。 邹天刚刚起床,在卫生间内洗漱,看到我回来,随口一问:“姐,你这么早,去哪儿了?” “去买早餐。”我有气无力地说。 “早餐呢?”他看着我问。 “没遇上顺眼的,都没买。” 我说。 “真是不可理喻!”邹天说。 然而,不可理喻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吗?邹天,我如果告诉你,我是深夜出去和林启正见面,你对我的评判,何止是不可理喻?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告诉你,告诉你你的姐姐邹雨,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方面为了爱情身不由己,一方面为了尊严道貌岸然。 回到房间后,我的困意十分上头,也顾不及什么形象之说,直接和衣睡下。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敲门声弄醒。 我头疼欲裂,但是敲门声一直在响,似乎没有休止的意思,我只好起身开门。 门外站的人是左辉。 “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给你弄点咸鱼干,”他说着抬起手上一串咸鱼干,一阵咸鱼腥味扑鼻而来,“我们家那位从老家带过来的,味道特浓。” “不用了,谢谢,”我拒绝地说道,“我和邹天都受不了这种味道。”这是真的。 “你还是拿着吧,”左辉不理我后面那句话,直接将咸鱼串塞到我的手上,“是自家弄的 ,比外面买的干净,还没有防腐剂呢!” 我不得已只好收下,正想着个法子下逐客令,左辉已经像熟人一样地和我寒暄道:“邹雨,最近好吗?” “就那样。”我应酬地说。 “我听说你和老高准备开家律所了?” 高展旗永远是那种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的传播者,我也不作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啊,一旦成立了律所,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左辉,”我打断他的话,“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这里的确不方便……” 他愣愣地看着我,许久闷出来一句话:“你不是刚起床吗?” “我是刚起床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虽然刚起床,但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从咸鱼干你也送了——” “我找你还有其他的事。”他打断我的话说。 这倒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只好说:“有什么事说吧。” “能进去坐吗?”他问。 我耐着性子,让他进了门,我倒是很想知道,借着送我和邹天都不喜欢 的咸鱼干给我们的名义,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说吧。”我给他从厨房里面端出了一杯水。 “邹雨……”他接过水杯,看着我,欲言又止。 “别婆婆妈妈的,”我催他,“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种不干脆不利落了。” 他抬起头看我,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听说,你和致林集团的法律顾问认识?”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来打探,我心里愤恨地诅咒着高展旗,这家伙真是什么都说,什么话都敢乱说,真不知道到底安的是什么姓。 “是 ,那又怎么样?”我问,假装心安理得的表情,实际上,我却心虚得要死。 “没怎么样,”左辉略显担忧,“只是还听说,你们关系不一般。” 我快要气炸了,但还是强忍着怒火说:“高展旗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昨天喝醉酒了,”左辉试图为高展旗狡辩,“只是说了一点点。” “一点点包括什么?” “邹雨,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我用两只手指按住太阳穴,抑制是在无法忍受的头疼,强压着怒火道:“左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而我不过是你已经离过婚的前妻,如果你真的没事干,麻烦你用点心关心关心你的老婆和孩子,对于跟你已经没有关系的前妻,她的事,你少打听。”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 “别人明明是在关心你,可你怕担不了这份情,总在别人伸手的时候,用尽一切恶毒的语言来伤害别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还挺伤人的?” “哦?是吗?你也懂得你是别人?” 左辉可能没有想过我会这样回答他,怔住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真不知道,当初我和你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火气一下子就上头了,怎么都下不去。 “左辉,你别跟我说当初,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跟我说当初的人就是你,而且我们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现在跟我提当初,如果当初的你预先知道今天我有这样的果,我相信你还是会那样做的!” “不,邹雨,”他站起来,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你说错了,当初如果我知道,离婚后悔给你带来像林启正、邱至诚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你没资格说他们。”我背过身去说。 “我是没资格说他们,”左辉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打算说他们,只是……邹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是没用,”左辉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 “谁说我要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了?”我问。 “老高说的,他说你们成立 律所的初衷,就是为了要得到致林集团法律顾问的合同。” “到底是老高幼稚还是你幼稚?”我十分不快地发问,“你怎么不想一想,致林集团那么大得一个企业,即便你成立了律所,你一个新成立的律所凭什么资质去竞聘人家大企业?” 左辉顿了一下,看着我说:“一般的律所是没有这个能耐,可是你和林启正的关系,再加上他现在是致林集团的总裁和话事人——” 我吼他:“我和林启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还想抓住这个事情再说多少遍?!” “你确定?”左辉质疑地问,“你确定你现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兴许,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倒真希望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左辉看着我,“可是你又是去哪里招惹的邱至诚?” 我的头很疼,不想继续就这件事情跟左辉讨论,便开口说:“这件事情,我们今天不要再讨论了。” “为什么不讨论?”左辉问,“这件事情不管我们讨论还是不讨论,实际上它就是个问题摆在那里吧?” “那我能怎么样?”我问他,“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办?” “尽量不要让自己参与这件事情。”左辉说。 “我现在不是正在这么做吗?” 左辉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四十四 真相 左辉一走,我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地坐在沙发上,茫然而不知所措。 我必须得承认,左辉的话并不无道理,在林启正和邱至诚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的确应该让自己置身事外,这是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做法,我希望我能够做得到。 本质上,我的确不像参与他们两个人的争斗,但他们两个人为何而争斗,除了有我不知道的原因之外,只怕其中并不缺乏我的因素。 这样一想,我的心的确虚得慌,一方面 ,觉得自己的置身事外就像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另一方面,是为林启正和邱至诚两人相斗后不可预知的将来。 我不得已,只能捡起勇气,翻开尘封的通讯录,打电话给邱至诚。 遗憾的是,邱至诚的电话处于停机的状态,当我有勇气找他,他却 仿若消失了一般,留给我的,只有名字可寻。 好在,我知道去哪里找他。 我找到致林集团的欧阳部长,咨询了有关致林集团的 法律业务情况,却得到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 “邹律师,我已经不再致林集团上班了,致林集团这半年来的法律业务,我也不怎么清楚。” “为什么呢?”我问,“您不是在致林集团工作了许多年,怎么一下子就不做了呢?” “是这样子的,”欧阳部长解释地说,“自从小林总当上了林总,林董退下来之后,小林总的哥哥,也就是林启重,现在由他全面负责法律业务这块的内容,你也知道,小林总现在是致林集团的负责人了,他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了,所以,法律业务这块,是由他的哥哥林启重来全面负责了。” “所以呢?” “所以我就下岗了呀,”欧阳部长语气轻松地说,“林启重刚刚上任的时候,说我们有一份法律合同 ,严重违背了公司的利益,由于我的疏忽 ,导致小林总在作出公司决策的时候,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所以追究责任起来,我自然责无旁贷。” “可是,这责任怎么让你背了?”我有些想不通地问。 “林启重利用这个问题,在董事会上质疑小林总,小林总也不答话,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吧 ,最后我只好站起来,说是自己的责任,好在小林总最后也没有亏待我,给我安排好了下家,而且还给了我一笔不小的费用,总的来说,我并没有亏,只是,可惜了小林总,因为一个抉择的错误,就得把法律业务交给自己最不信任的人,等同于这个法律部门形同虚设了。”欧阳部长无不遗憾地说。 我有些震动,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欧阳部长在电话里面无不感慨地说:“其实小林总是个很好的人,他当上致林集团的总裁这是众望所归,这也是林董当初曾经和我说过的,怕就怕在他自己太心软了,手段还不够老大利索,以至于还是需要江家的支持,如果不是这样,林董早就把位置让给他了,哪里还需要什么两家联姻。” 我努力让自己挤出几个字:“这样也好……” “也只能这样了,”欧阳部长说,“这是他们有钱人家的事情,我在这里多嘴算什么……哦,对了,邹律师,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了。”我说。 等他挂了电话,我立马打了个电话给高展旗,问他拿邱至诚的电话号码。 高展旗在电话里面搪塞:“我都不认识这号人物,我去哪里找他的电话号码?” “你自己有数不清的女朋友分散在全国各地。” “邹雨,你说这句话就太讽刺人了啊,”他啰哩啰嗦地,“我就是在法院有两个,检察院有两个,司法所……” “你到底给不给我他的电话?”我用强硬的口气问他。 “给给给!”高展旗说,“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我给我女朋友打了电话之后才能拿到他电话号码。” 但是挂了电话之后很久,我一直等到晚上□□点,高展旗还没有给我电话,我不得已,只能再次拨打他的电话。 “高展旗,今天下午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啊?”他问。 “你少给我装傻,”我威胁他,“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磨磨蹭蹭。” 他在电话里面叫起来:“邹雨,你没时间跟我磨蹭,你怎么就懂得我有时间跟你磨蹭?” “你说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他的音量低了下来,“说实话 ,我没要到他的电话号码。” “什么?”我难以置信。 “我那女朋友说,他的电话号码并不对外公布。” 我有些不能理解,“当初我们两个担任致林集团法律顾问的时候,别说是什么电话号码,连私人号码都被公布于大厅,只为了防止致林集团什么时候需要法律咨询,现在邱至诚还有不公布电话号码的本事?” “你说的的确也是,”高展旗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过我说邹雨,我开始有点怀疑,你认识的邱至诚到底是不是致林集团的邱至诚了。” “这话怎么说?”我奇怪地问。 “我听说邱至诚和林启重是一伙的,他们很早之前 就认识。” 我的心咯噔一跳,哑了音地问道:“你是说,包括邱至诚认识我,都是计划好的?” 话说完,我便听不到高展旗在电话那头还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地记得,高展旗在不断地问我没什么事吧? 我真想如他所愿,没什么事,可我怎么可能会没什么事呢,哪怕看客都会觉得有事,更何况我这种置身事内的当事人呢?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你以为,世界向你打开了一扇窗,而你全身全意地投入其中,最后才知道那不过是别人为你虚构的镜中花、水中月,相信我,没有比这个更显得悲哀的事情。更令我感到悲哀的是,从一而终,我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却完全投入了自己的一切,包括感情,包括身心。 ☆、四十五 等待 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第二天,我只身一人前往致林集团。 邱至诚当然可以躲我,但是并不能代表我不可以主动找他,带着这样的念头,我去到致林集团,经过一系列的登记、检查手续,我到了法律业务部。 在法律业务部工作的人基本换了一批,倒剩下一个叫做小李的女孩子,她见到我,跟我打招呼道:“邹律师,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我对她说,“我想找一下你们的法律顾问。” “法律顾问?”小李看着我,有些了然地问道,“你是说邱律师吗?” 我点点头:“是的。” “他刚刚出去,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吗?”小李问。 我哑然,赶脚这竟然像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心里有些不情愿地为他狡辩,也许我跟他真的只是擦肩而过,毕竟这种事情,电视上面发生的次数太多了,更何况致林集团那么大,见面与不见面就是转眼瞬间的事情。 这样一想,我下了电梯,却很意外地在致林集团的大堂碰到了正在从外面进来的林启正。 我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只能站着不动。 林启正却不顾众人的目光,走了过来,开口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什么也不问,就直接走了。 我无暇看他离去的背影,也匆匆地离开了至今集团。 可不一会,就在我拦截到了一辆的士,准备上车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就匆忙接听了。 电话里的声音很熟悉,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了。 他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实话。 也许是我的沉默,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答案,他忽然沉了语气地说:“邹雨,我的事情,不要你来插手。” “我没想插手——”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他的语气低沉,带着隐忍的不快,“你告诉我邹雨,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咬着牙清清楚楚地说。 “你想要真相是吗?真相是,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我还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因为我就是真相,”林启正说,“我就是真相,是我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其他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 我不能释怀,开口问他:“那我呢?” “你跟这件事情无关。” “怎么会可能无关,”我 顿了一下说,“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无关,那么他不会避我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终于,我听到林启正哑着声音问:“你想见到他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今天下午在天一酒店芙蓉包厢与我大哥碰面,如果你想见到他,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还未等我开口,电话那头已经 是嘟嘟的声音。 和林启正交往的那段时间,他从未主动挂掉我的电话,这次他这样突然,让我有些意外,可是,我想,我能理解他为何作出这样的决定,毕竟,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我只好让开车的师傅在下个转弯的路口掉头,往天一酒店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我心急如焚,虽然还未到下午的时间,但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我不能错过。 带着焦虑的情绪,我守在天一酒店 对面的咖啡馆,不懂为什么,坐在咖啡馆里,时光仿佛回到了我和林启正相爱的那段时间,他的手抚过我沾着泡沫的嘴唇,我忽然感到难过万分。 我难过并不是因为我想到我和林启正的种种过往,我难过的是,坐在这里的我,等的不再是林启正,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我曾浅浅地爱过,可他亦伤得我很深。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邱至诚终于在我面前出现了。 他从车上下来,一身贴身的西装,看上去肥胖了不少,那种平时形容一个人心宽体胖的话语完全可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我想,他现在处于一切都顺利的状态 吧,如果不是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心宽体胖呢? 他下了车,在我的注目之下,缓缓地走进了酒店。 我没有冲上去拦截他,也没有不停地追问他为什么,我只是看着他,希望哪怕只是偶然的一瞬间,他只要回头,就看见我在他身后,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而我,却怎么都提不起勇气,走进酒店,当面质问他一切事实的真相。 我想问问他,他和林启重认识了多久?又和我认识了 多久?我想问问他,在我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我作为一枚棋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所以在我的人生中肆意妄为?我想问问他,我们曾经的过往,真的只是一笔带过的过往? 但看到他的那一刻,对于我而言,我还需要什么真相,他在上海,他与林启重会面,他与林启正为敌,单是这一些,我就已经可以推算出真相,而我这样执着地想要 见他,不外是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留下一个台阶。 邹雨啊邹雨,你始终还是个不肯认错的人,和林启正的开始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而你一直执迷不悟,最后惹来那样的结果,显然是你活该。但这一次,在你明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却始终还要一个台阶,这样做和先前的错误做法无非是大同小异,实际上自己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想着,我走出咖啡馆,片刻也没有耽误,直接拦截了一辆的士,往家中的方向驶去。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但是我并没有流泪,流泪是逃避现实的人才会有的举措,我无法逃避现实,只能面对。在面对之前,我做了一个决定,将自己彻底地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而不再是置身事外 。 没有意外的,我睡得很香,就像是把这些天没有睡好的时间补了回来,而我亦相信,那些我因为幼稚而给林启正造成的伤害,我有能力补回来。 ☆、四十六 离开 在我作出决定后的第二天,我刚要出门,门外却站了林启正。 我很诧异,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关切地问他,他却仿若未闻地说:“邹雨,陪我去一趟海南吧。” “为什么要去海南?”我问他。 “不要问为什么,”他的眼神茫然,“只要 你陪我去就可以了,我保证不会对你怎样。” 他这样一说,更令我感到担心,我只好暂时答应了,没想到在几个小时之后 ,我们真的到了海南。 几年后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当初致林集团承建的别墅已经成排成排地屹立在海滩边上,红色的砖,白色的瓦,绿色的树,组成了十分有味道的高档住宅。 我随着林启正的安排,与他走进了其中的一间,有些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林启正像是个男主人一样,对这套房子的内部结构十分熟悉。 我没有多问 ,他也没有作什么解释,只是扔下一句话给我:“你随意一点。” 他说完则上了二楼,我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样完全没有任何稿本的剧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林启正似乎处于一种与外人脱离联系的状态。 正想着,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看到是邹天来电,他问我:“姐,你去哪里了?” “在外面 。”我撒了个谎说。 “刚刚手机怎么打不通呢?” “刚刚?”我想了想说,“可能是信号问题吧 。”毕竟我现在在外地。 “有什么事吗?”我问。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出差,我和你说一声。”邹天说。 “哦,”我嗯啊地答应着,“自己记得一切小心。” “你也一样。” 挂了电话,我想着邹天这突然的出差行程以及他意味深长的“你也一样”话语,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这太不正常了,他在我出门不久后就找过我,那会想来我是在飞机上,手机无法联系上,所以他再次找到我,确认我在外地之后,才会说出自己出差,并嘱咐我一切小心,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竟然是高展旗这家伙。 刚一接通,高展旗那油腔滑调的话语就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亲爱的,你在哪里?” “有什么事,快说。” “你得回来,我才能跟你说啊。” “在电话里说也一样。” “那不一样,”他斩钉截铁地说,“那怎么能一样呢 ,如果我在电话里面说了 ,你怎么能够看得见我声情并茂的表达呢。” “出了什么事?”我问他。从他的话语里,我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哦,”他神秘兮兮地说 ,“这个消息是我刚刚从我女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听说准确率很高哦。” “到底什么事?”我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听说林启正和他大哥吵了一架之后,竟然要把总裁的位置让给林启重来做。” “你说什么?”我喊出了声音,“你可不要信口雌黄。” “不是我信口雌黄,”高展旗有些不安分地说,“我倒希望林启正只是信口雌黄地说说而已。” 这时我听到二楼有声响,还没等我回答 ,我看到林启正从楼上下来,我只好对高展旗说:“这件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说吧,现在我有事要忙,先这样了。” 也不等他答话,就直接挂了电话。此时,林启正已经走到我的跟前。 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不似以往干净整齐的样子,却有些邹巴,他等我挂了电话之后,开口问我:“你能不能把所有的通讯断了?” 我的心一咯噔,虽然知道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毕竟 ,如果高展旗说的话是真的,现在的林启正,恐怕最不愿意被人打扰,所以我没有一点犹豫地,就拿出手机 ,拆掉了电池。 林启正显然有些意外,看着我,点点头,却不再发话。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却没有回答我,反而像是特意忽略我的问题地问:“你能够帮忙添置一些食物吗 ?”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的话。 他从衣袋中拿出钱包,递给了我一张□□,想了一想又收回,却把整个钱包里面的现金拿给了我,总数是三百五十七块。 他有些抱歉地说:“你知道,我身上很少带现金,只有这么多。” 我认真地看着他,觉得他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直接问他:“你想要买些什么东西?” “随便吧,”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你认为应该添置什么,就买什么,反正你喜欢就行。” “我喜欢的你不一定喜欢。”特别是在食物方面 ,我相信众人的口味一定有所不同。 他点了点头,略有深意地回答道:“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出门之前,我望着前往二楼睡觉的林启正,心里总感觉像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可他不言,我知道他一定不想我过问,不然,他不会避重就轻地以添置食物的理由来打发我。 一路上,我想着高展旗的那番话语,他说消息来源可靠,那么至少可以证明,林启正的的确确说了这样的话,而且是公开表态,虽然这种表态对于致林集团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显然,在对于一个集团企业来讲,如果不经过董事会的表决,他这样的语言没有任何力度。 可是,林启正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他现在置身事外地与我在海南相处,根本不想理会致林集团的事情,他就不怕这一期间,林启重在背后有什么动作而危及到他担任总裁的职务吗? 这样一想 ,我的背脊冒出一身冷汗,他难道要为了我而放弃致林集团总裁的位置吗? 当初 ,我们爱得最浓烈最痛苦的时候,他曾说过要放弃,可我那个时候太骄傲,看得太清楚,致林集团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以至于我那样坚决地拒绝了他。 可时至今日 ,他不再处于那个位置上,也不用再为了自保而拼命地攀爬,他曾说过让我给他三年的期限,而现在已经有了三年的时间,我们还能继续吗? ☆、四十七独处 从市场走回别墅,我的心里想着我和林启正的种种过往,走过了家门竟然浑然不觉,等我意识到自己走错路后,再折返回来,已耽误了不少时间。 林启正坐在沙发上,百般无聊地看着电视,我一进门,听到他淡淡的关心话语 :“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有些抱歉地说:“迷了路。” 他转过头看我 ,有些似笑非笑,但并没有说话。 我主动问起话来:“怎么,你刚刚不是在睡觉吗?” “睡不着 。”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得不找找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不会告诉我说,你认床吧?” 这个玩笑显然有些令他感到不适,他看着我,不再说话 。 我这才想起,对于林启正而言,现在的我,虽然跟他没有关系,但我这样的玩笑由于牵扯到的人除了他还有江心瑶,我想他毕竟是介意的。 将买来的食物填满了冰箱之后,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林启正开口道:“以前就从来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我是否有这个机会?” “以前不是给你煮过面吗?” “那也算吗?” “煮面难道就不能算是一门手艺吗?” 他看着我,脸上流露着一种我无爱拒绝的可怜,我只好软下心,开口道:“算了算了,鉴于你这样垂涎于我的厨艺,本大厨今天就破例下一次厨,让你尝个鲜,到时候可不要太惊讶啊。” 他的脸转悲为喜,点了点头,却不再发话 。 厨房内的厨具都很新,很多东西看上去竟然像是摆设一样,我用着的时候,觉得这些厨具似乎是第一次被人使用。好在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唯一的大问题是,用来煮饭炒菜的天然气断断续续,大有罢工不提供的可能性。 果不其然,在我炒到第二个菜的时候,天然气越来越微弱,最后直接罢工,只剩下锅里炒得半生不熟的番茄炒蛋,以及只有七分熟的米饭,我着实哭笑不得 。 林启正走进厨房,看到我停下了工作,直接问我:“做好了吗?” “没有。”我把天然气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皱了皱眉,竟然挽起袖子 ,似乎要大干一场。 “你做什么?”我问。 “修天然气管道啊。”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十分惊讶。 他摇摇头,开始有模有样地循着天气然的管道,找到开关的总闸。 我阻止他说:“你不要弄了。” “为什么?”他问。 “这是天然气管道,万一弄不好,只怕要殃及整个小区的天然气供应。” “这么严重?” 我其实也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严重,但是我不想他这样一个身份的公子哥,做着本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如此这般 “不务正业”。 见我不答话,他有些自问自答地说道:“看来公司下回要选择继续在海南岛开发项目的,一定不能与这家物业公司合作。” 我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对他说:“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刚刚我在买菜的时候有看到,附近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餐馆。” “不要 。”他直接拒绝了我。 “可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吃啊。”我说。 “反正不要!”他固执地说。 我只好端来已经炒好的两碟菜,林启正则端出半生不熟的米饭,然后拿来碗筷,盛起饭来。 米饭刚一入口 ,我就直接皱了眉头,夹生的米饭我不是没有吃过,但今天的我,看着样子看上去吃得津津有味的林启正 ,有些不能接受。 “启正……” “嗯?”他看着我,停下筷子。 “别吃了,这……很难吃。” “不会啊,”他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边嚼边说,“你吃过西班牙饭吗?西班牙有一种食物,就是这种味道,夹着生的,很美味。”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林启正这样一种“自虐”的方式,直接放下碗筷,说了声“我吃饱了”,便出门而去。 一路上,我想着这一天在海南岛经历的这些事情,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踏进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在梦里,有我,有林启正,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不再有其他人 ,我们安静地过着不被别人打扰的生活。 我看得出来,林启正今天这样做,是在放低身份讨好我,如果要在两年前,我和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也许我会感动得无比形容 ,可是,现在,我们应该何去何从? 他面临着在自己在致林集团的发展受到束缚的困境,而我背负着对他的歉意 ,所以我们才这样急不可迫地寻找一片清净之地,方得一丝安静片刻。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我能够真切感受到他想向我传达的意思——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好让彼此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质问过自己,哪怕在我的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我曾经想过,只要我可以不理会世俗的观念,甚至选择性地忘记小月得事情,只要心安理得地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走自己选择的路,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选择自私地任性一回,如果可以,我也能够过完一生。 本质上,我相信人都是自私的 ,正是因为自私,才会有了各种各样的烦恼,衍生出来无数解决不清的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谁能够自私到坚持到底呢? 当我每次醒来 ,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有哭过的痕迹,我就知道,我仍旧不能如此任性。在这个世界上,选择和爱的人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过错,就像一个人选择自己要 过的人生,然而所有的前提都应该建立在不妨害他人的基础上。 在这一个前提上,从我和林启正相遇开始 ,我们就已经做错了事情,而现在的我 ,不过是在执迷不悟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罢了。 我知道,这样鸵鸟式地逃避方法是不对的,可是,我沉浸于这种现实和虚幻的缝隙中,一方面我为这偷来的短暂幸福而感到窃喜 ,另一方面却感到无法心安。 ☆、四十八 发烧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几乎把自己这三十来年的人生重新修整了一遍,梦里没有左辉,邱至诚也从未出现,林启正也没有江心瑶 ,邹月在大学期间就有了恋人,母亲并没有过世,一切都回到最好的原点,而我和林启正相识在工伤纠纷中。 这是多么美好的幻境,以至于我醒来之后,竟然觉得现世的生活如此艰难,我宁愿沉浸在那样的梦中。 我起身,发觉林启正就躺在我身边,由于我昨晚睡的是沙发,他就躺在地毯上,此时的林启正仍处于睡眠的状态。 熟睡中的他,脸上那份俊雅并没有因此打了折扣,他还是那样清俊,不过褪去了白天那份儒雅,多了一份孩子般的稚气。 印象中我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在他沉睡的时候安静地看着他,以前相处的时候 ,我背负着太多的东西,那其中掺杂着邹月、江心瑶的因素,我从未如此大胆而毫无心结地看着他,此刻的我,像是突然着了魔,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启正醒了,看到我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问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我摇摇头 。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看看你有什么变化。” “发现什么变化了吗?” “暂时没有。” 他看着我,伸手握住我的手,神情凝重。 “真的没有什么变化 吗?”他问。 “没有啊,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鼻子也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一样……” “不,”他打断我的话,捏住我的手心,“邹雨,我变了,我的心变得苍老,十分苍老,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是吗?”我扯开话题,“可能是因为它没能反应到你的脸上 ,所以我没能分辨出来。” 他懂我的意思,闷声地笑了两下,便不再发话了。 沉默中的二人,此时相处起来竟然有一丝尴尬,这种感觉越来越不对,这时林启正转过头来问我:“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有吗?”我自问。 “当然有,”他肯定地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天啊 ,我就说你语无伦次的 ,原来是 发烧了。” “发烧了?”我有一丝震惊,毕竟我只感觉到一点点不舒服,我以为是自己与林启正相处如此而导致,却没想到,自己原来是发烧了,可为什么自己竟然察觉不出来,难道是和林启正的相处让我在片刻之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林启正已经拿来体温计 ,帮我测了一下,三十八度五。 “低烧,”他拿起温度计,温柔地问,“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想告诉他,我最不舒服的地方,是心,是爱他的那颗心,至今尚未泯灭,正是因为如此,它采如此反抗地以这样的方式反应出来。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他有些疑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定是昨天晚上在沙发上睡着着了凉的,女孩子,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转身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开始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视线竟然越来越模糊,我只好躺下来。 一会儿过后,困意渐渐泛上来,我哈欠连连,也没怎么支撑,便又在沙发上睡下了 ,我可不管什么道理,病人在任何时候休息都是最大的道理。 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这一觉并 不是很安稳、踏实,总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方,每次我被烧得将要喊出声来的时候,总有一处地方,开了一个口地给我输送一点点凉气,让我不至于窒息而死。 这样得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我睁开 眼睛,看到林启正正在忙前忙后地服侍着我。 我所说的“服侍”,是指他用沾了酒精的毛巾为我拭擦额头、脖颈,还有手臂,他的动作这样温柔 ,以至于我脑中只浮现“服侍”这两个字,像是古代官家小姐被丫鬟服侍的那种状态。 他看到我醒了,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但是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光芒,已经让我感到了他的那份惊喜。 “有没有好一点?” 我点点头,说:“觉得喉咙有点疼。” “喉咙疼?”他半是疑惑地问 ,“喉咙疼应该怎么办?” 我看到旁边摆了装有酒精、纱布之类的医用工具箱,便问他:“难道没有消炎药吗?” “消炎药?没有。”他摇摇头。 “你这工具箱?” “是在你睡着的时候出去买的,”他解释道,“但是我没有买药,因为你这毕竟是低烧,还没有到吃药的地步,用酒精和凉水就可以治好。”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治疗方式,虽然我平时感冒发烧的时候,紧急的话多是让医生打两针就过去,最糟糕的是让医生开药,自己拿回家吃,林启正口中的“酒精和凉水”,我虽然有耳闻,但从未发生在我身上,印象中,这不应该是什么民间土方吗? “不行,我得吃药。”我对他说,“我还没有试过这种方式就可以治疗发烧的。” “很有用的,”林启正安慰我,坚持着他的观点,“你相信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的人。” 我的心里有些触动,不再坚持一定要吃药的态度,但心生一想,像我这样普通的上班族一般都不会用这种疗程慢,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方式解决发烧问题,林启正这样一个大忙人,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治疗发烧? 我不由得问道:“平时你也是这样治疗发烧的吗?” “打针。”两个简短的字,干脆地没有一点后缀。 “就打针?不吃药?”我疑惑地问。 “我太忙,如果不是什么严重到需要住院、做手术的病症,像这种感冒 发烧,都是家庭医生固定时间打一两针便完事。” 我想到他吊着针在办公室 办公的情景,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不由得感慨一句:“还是普通人好。” “怎么说?”他奇怪地问。 “我不用像你那样可怜,吊着针筒上班啊。”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习惯就好。” 我想是自己的话触痛到了他,便有心地想找另外一个话题,便问他:“你平时 感冒发烧都打针,那你怎么知道用酒精和凉水就可以治疗发烧?” 他看着我 ,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像是深夜那种闪在大街各个角落的霓虹灯,我分辨不出 ,却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他在说:“邹雨,这是我小时候 ,每当我感冒 发烧,我母亲总会用的药方,帮我治疗好感冒发烧的,时间是有些长,效果不会太快,但是我希望你知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和你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像和母亲那样亲密。” 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四十九 大餐 林启正再次回来后,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这趟出行,似乎并不是因为和我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插曲,而是买了一大堆厨房的食材回来,看样子是要整出一份大餐的样子。 他看到我坐在沙发上而不是躺在床上,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是没等他开口,我已然开口道:“干嘛要买这么多东西?” 我很不希望我们会因为先前的误会而感到尴尬,所以先发制人,不让自己和他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陷入困境。 他皱着眉头,却反问我:“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躺多了 ,骨头酸痛。” “会这样子吗?”他吃惊地看着我。 “当然会,”我说,“难道你没试过吗?” 他摇摇头,说:“没试过。” 我愕然,脑海瞬间浮现了他吊着针在办公室办公的场景,想来,正如他所言,在坐上致林集团总裁的位置之前,为了自保,他真的用尽了全力。 我感到很难过,为的是他这些年的努力,虽然他拿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虽然这个过程异常地艰辛,虽然他最终还是挺过来了,而我难过的是,我曾经参与这个过程中的短暂一部分,却没办法能够替他承担他这一路上的欢笑和泪水。 我努力挤出一点笑容道:“没试过也好,谁稀罕一直躺在床上直到腰酸背痛,那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嘛。” 他笑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和我商量说:“为了让你好起来,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煮菜,你想吃什么东西?” 我看着他,显然自己目前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发烧的症状让我胃口全无,虽然肚中空空如也,但实在提不起一点兴趣。 我勉强地说:“只要是你煮的,不管山珍海味还是家常便饭,我都吃。” 他笑笑,脸上闪着一丝的兴奋,显然他为这次下厨精心准备,且意志高昂,我没办法泼他的冷水,便又多加了一句话:“我很期待你的大餐。” 他点点头 ,拎着食材进入了厨房,系上了围裙,看上去真有一番厨师的味道。 恍惚中,我仿佛觉得时光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我们爱得炽烈,所以根本不用理会任何人,肆意地享受着二人世界,如今,我们暂且得到这短暂的时光,却让我更加感慨。 如果林启正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是什么致林集团的总裁,不是林家的二公子,不是那个为了达到目的和江心瑶结婚的男人,他只是个和左辉、高展旗一样的普通上班族,我们像普通人一样地相爱 ,此情此景,又该是一番什么样得光景,是不是幸福得如浸蜜水? 可那毕竟不是林启正 ,他如果变成了那样的普通人,我会不会还像现在和过去那样地爱他?我相信我的答案一定是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人都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到的,又何来珍惜可言呢? 就像我和左辉经历的过去,虽然过错的人是他,但是如果当初我有一丝挽留,我和左辉的结果就不会是以离婚收场。左辉的性格过于中庸,而我的性子太烈,林启正又过于温和,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能够和普通人的林启正走到最后的原因。 不是不爱,而是不适合。 在我为自己和林启正的未来堪忧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一阵哗啦的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我走过去,看到林启正弯腰捡起落在地板的锅铲,觉得自己不宜对这场大餐有太大的希望。 “你第一次下厨吗?”我问。 “嗯,”他顿了一下,然后背过我,轻声说 ,“第一次为心爱的人下厨。” 我还是听到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我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的那份心情,我在感动之余不由得问他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将我从厨房拎回客厅,“你就坐着,什么也不用想,就等着我给你展示厨艺就可以了。” 事实上 ,我也没有办法帮他,毕竟我全身软绵绵的,整个人混混沌沌的,根本没办法着力,别说是下厨 ,只怕现在拿出一罐食盐和一罐白糖让我分辨,我亦没办法分辨出来。 就在我等待的过程中,听着厨房内传来的声响,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 ,林启正还在厨房,我喉咙干哑,感到十分难受,不得不进厨房倒水。 林启正见我进来找水,倒了一杯开水给我,并嘱咐我说:“不要喝太多水,不然等下就吃不了多少饭了。” 我笑笑,忍住对厨房油烟味的恶心,不由得问他:“为什么厨房一阵油烟味?你没有开抽风吗?” “抽风?什么是抽风?” 看样子,他竟然在这浓重的油烟味下煮菜,我想到他捂着鼻子 ,在一阵烟雾中挥舞着锅铲的样子,不懂为什么竟然觉得喜剧感的效果很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启正问。 “没什么,”我说,“我会留着空肚子,到时候希望你的厨艺不要让人太满意。” 只不过是玩笑话 ,他却当了真的问我:“为什么?” 因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始终都还想拥有,但如果是好的,想要拥有的心态会更加强烈罢了。 “没什么,只是想,如果你的厨艺太好的话,我会吃很多,到时候发胖就不好了。” 他笑笑,像是收下了我的这句恭维的话语,然后转过身,炒菜去了。 我亦转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等着大餐。 没过一会儿,林启正从我眼前端来一盘黑乎乎的胶状食物路过,上面还淋着黑乎乎的汁液,还有一股闻起来是咖喱的辛辣味道,我忍住反胃,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黑椒牛肉啊。”林启正说,“你看不出来吗?” 实际上,还真的看不出来,但是我还是敷衍地说:“看得出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我刚刚在厨房试过了,色相的确没有,但是味道还不错,你要先试一试吗?” “不用了,”我说,其实单看色相,闻味道 ,我已经想到了今天晚上的大餐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果不其然,我和林启正的大餐,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惨不忍睹。 现实并不如小说或者偶像剧演绎的,长得帅的,不但有钱多金 ,一流的身材,还能进出入厨房,这完全是误导人的剧情,至少,在林启正的身上,并不是这样体验。 林启正炒的几个菜,要卖相没卖相,什么相都没有 ,唯一可以入口的,不过是坐在对面的林启正,对我摇摇曳曳的微笑。 天知道我为这场大餐装得多辛苦,吃得多艰难,庆幸的是我最终熬过来了——我并不想让林启正感到失望。 但是,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因为这场大餐的后果导致了我不得不住院。 那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我浑身发热的症状更加严重,我本来打算起床倒水,脚刚刚踏在地板上,整个人则瘫倒式地倒在地板上。 迷迷糊糊中 ,我只感觉到有人将我抱起 ,那熟悉的感觉一如既往地笼罩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紊乱不已的心跳,带着恐慌和不安。 我不由自主地喊出他的名字,我说;“启正,如果我死了……” “你不会死!” “但如果我死了……” “你不会死!”他又坚定地重复。 “那我一定也是自找的。”我听见自己低低的话语。 恍惚中,听到他近乎慌乱的声调:“你一定会挺过去的,我和你都会挺过去的。” ☆、五十 信件 记忆中,这是一场拉锯战,模糊得我只记得翻滚抽痛的肠胃,被人搅痛的神经,还有全身的灼热,我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活鱼,能够亲切感受到痛苦和煎熬,感觉到死亡一点点地临近。 我想,那样也好,如果真的要用一场死亡来了结我和林启正的关系,这也没关系,大不了拿去好了,死后我还能见到小月,那个时候我再请求她的原谅,原谅我当初身不由己的自私,以至于会有这样的结果。 可是我却没死,我不但活下来了,还活生生地回到了现实,一挣开眼睛就看到高展旗那张笑得摇曳生辉的脸,我嫌弃地将脸扭过一边。 “唉,我说邹雨,”高展旗抗议道,“好歹人家在这里守了你两夜一天,你就那么讨厌我,那么看我不顺眼,那么没有良心?” 我感到全身都痛,本来也没打算翻身过去和他说话,但是高展旗已经走到另一边,直视着我道:“你没有这么绝情吧?有了好相识,就忘了旧相识,你可不要忘了,你那好相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闭上眼睛 ,真希望是一场梦,梦里,我为什么不死掉呢? “得了吧,”高展旗骂骂咧咧地道:“我算服了你了,这里有林启正留下的一封信,你自己拿去看,你既然不愿意看到我,我走,让邹天来伺候你吧。” “不要叫邹天来,”我请求他,“不要让邹天来。” “为什么?”高展旗奇怪地看着我,转眼间就似乎明白了我的难处 ,“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和林启正还牵扯 不清,你羞愧于自己在林启正面前的无能为力 ,你没有脸见邹天,你辜负了邹天对你的希望……” “高展旗——” “好了,我知道你又准备骂我话痨,”他说着就把林启正的信件给我,“可是邹雨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 ,你怎么会清醒?当初我的确是想要和你成立律所,我虽然对致林集团抱有私心,可是你也不想一想,致林差一点就将我这辈子可以吃饭的东西拿走了,我凭什么还要拉下老脸来乞求他们给我碗饭吃?” 我不答话。 “但是你,邹雨,你不一样,你听到要成立律所,你听到我说要竞聘致林集团法律顾问,你整个人都变了样,而且只要我每次和你提到致林,你都显得很不一样,现在,也只能够证明,我一点都没有错,你还爱着林启正。” “老高,别说了。” “好,我不说 。”高展旗唉声叹气地出了房门。 我看着他递给我的信封,这是一封手写的信件,在这个电子文书如此发达的时代,手写的东西都显得那样珍贵,我觉得它珍贵的另外一个理由,那时因为信封上的字迹,那是出自于林启正的手。 邹雨,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此刻是在前往美国洛杉矶的飞机上,我很抱歉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在你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最需要我的时候。 我很希望能够留下来陪你 ,一直陪你 ,而你知道,我所谓的“陪你”,是什么意思。 我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是一件公司上十分紧急的事情,我不方便跟你透露 太多,总之 ,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可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有些煽情,因为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是个强大而脆弱的女人,在我认识 你的初期,一直到现在,你始终都没有 变化 ,这一点,很好,好到现在早已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我仍旧痴痴地爱着你。 爱你,这样的话语从我的口中说出 ,你是否会感到讽刺?一个已婚的男人,背负着对你沉沉的爱,却无法为你做点什么,这得是一件多么嘲讽的事情? 可我爱你,这一点事实,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我爱你的身体和灵魂,我爱属于你的一切,属于你和我的过往,还有我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无数个夜里,我曾告诉过自己,我那样爱你,为什么我不能舍弃一切,就那样奋不顾身地爱你? 几年前,我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我说,如果我放弃一切想要和你在一起,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了,可是你给我的答案却是不要,你说不要让我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你说你爱上的是有钱的林启正,有权有势的林启正,可是,在你的眼中,我真的如此吗? 好在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那会我问你,我说 ,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瞬间,抛弃所有的一切,毫无顾忌地爱我? 我知道你在说谎,你有,你不是有,而是真的那样做了,如果不是那样,将近两年的消失,那又能如何解释呢? 所以,当你回来,走到我的身边,我告诉自己,林启正 ,这个女人曾经为了你放弃了一切,现在,为什么你不能为了她,选择放弃一切地去爱她呢?哪怕只是给自己偶尔的幻想,哪怕结果并不如我们所愿,哪怕我和你的结局是不得善终,可这一切,我都不在乎。 但我真的没有想到,这趟旅程两个人的相处,是这样的为难。为难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 你住院,是我一手促成的,我能够想象,多年以后的我们,过着这样的生活,不会照顾人的我,如何能够照顾需要被人保护的你? 我真有在尝试,我以为你的这场发烧,就是我最好的表现机会。可最后 ,你也看到了,我把它搞砸了 ,彻底地搞砸了,甚至把你送进了医院。 医生和我说,本来只是普通的发烧,后来因为吃了海鲜导致过敏,再加上你身体有病毒入侵,连各种肺炎都跑出来凑热闹,相信我,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真的没办法顶住这些身体上的病状。 我感到很抱歉,除了自己造成你的病状,还有我对你的不负责任。从我们认识的一开始,我就一直不负责任。 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起,可在这几天的相处中,我对你十分地不负责任,这一切,如果不是我不负责任,你不会有如此遭遇。 可我后来做了什么?我离开了,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我无话可说。 说出这样的话,我那不负责任的语调又出来了,实际上,我希望你过得好,可是我希望我一直存储在你的人生路上,我希望我可以和你相互搀扶着一直到老,我希望在你余下的有生之年我是你唯一且仅有的男人……我希望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上帝让我全部落了空的 。 语无伦次感觉自己说了很多事情,可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我也不希望你懂什么,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即便没有我也一定要过得好。 ☆、五十一 出院 我住院的几天,一直是高展旗在忙前忙后的。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他的回答让我把这些天对他的愧疚变得彻底不留。 他说:“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受人所托,而你又不肯让家人来照顾你,你都不懂我追我老婆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用心用力的,可我在你这里用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你连看我一眼都不看,到时候我婚姻要是出问题了,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我其实知道他的这些话语不过是用来说笑的玩笑话,其中可能不乏一两句真心,但这完全不影响我和他的交情。 人这一辈子有的时候就需要有这样交情的朋友,你不弃他于乱坟之中 ,他必定报你以涌泉之用。这并不是什么贬义词,相信我,如果你这辈子有这样一个好朋友 ,不要再犹豫,和他定兄弟或者姐妹之谊吧。 这一天,我出院,高展旗早早地就到了医院 ,去办理出院手续,回来的时候 ,我感觉他有些奇怪。 我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高展旗说 ,“就是在路上,遇见了个怪人。” “什么怪人?”我奇怪地问。 “你说好端端的,他探病就探病吧,他不好好进房探病,他在门外偷窥。” “啊?”我诧异地看着他,“你看到他偷窥,他偷窥谁了?” “我要知道他偷窥谁了我还觉得奇怪啊,”高展旗给了我一记白眼,“就是不知道人家安的是什么心,所以我去保安室那里举报他了。” “那也许人家偷窥的是他的心上人呢?”我为那个人找到了个理由。 “大老爷们的,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男孩,还偷窥心上人,他不嫌羞愧我还替他羞愧。”高展旗愤愤不平地说。 “可是你也不能够就此判断人家有不良企图啊,”我说,“你这样草率地就去找保安,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近人情?近什么人情啊?我跟人家近人情,人家就跟我近人情啊?可也别说这个,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我去保安室找人之后,回来就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了。” “所以,导致你最后被保安室的人怀疑是在恶作剧了?” “我这个人长得这么正经 ,谁会说我在恶作剧啊,最多就说以后加强防卫之类的事。”高展旗维护自身形象地说道。 我心里暗暗发笑,你就装吧,反正我也不想拆穿你。 到家后,一切处理妥当,我打算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高展旗把律所的事情办理完后 ,就正是开启上班的模式,把自己弄得有多忙,就有多忙,忙到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天后,邹天从外地回来,见到我在家,十分兴奋地问道:“姐,你回来啦?” “当然。” “这趟出差怎么样?” “出差?”我奇怪地看着他。 “对啊,”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饮料,一边打开电视,“你不是和高哥出差去了?” “高展旗这样说的啊?” “是啊,”邹天双眼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说什么你们要到外地考察其他市的律所成立模式,我说上海那么大,随便找一两家考察还不行了,还非要到别市去考察,真是没事找事。” “呵呵。”我陪着笑,这时视线也落到了电视屏幕上。 那是一则财经新闻,“致林集团面临重大财务问题,股价连续一周下滑”,我一惊,邹天已经迅速地换成了另外一台播放篮球比赛的体育频道。 我几乎是失了神态地开口道:“把屏幕调回刚刚那一台。” “可我看着体育频道呢,比赛正精彩着。”邹天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我直接抢过他手上的电视遥控器,将频道调回了刚刚的财经新闻频道,此时新闻已经报道的是另外一个公司的资讯报导,我愣愣地看着屏幕发呆,邹天突然说了一句:“没劲!” 他说完,便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大力地关上了房门。 我懂得他的愤怒,我也不会单纯地说服自己说他是为了体育频道和财经频道的事情和我怄气,这个弟弟,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对我的行为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些 ,我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是我伤害他在先,显然而然,邹天了然指掌,他只是不想说,和邹月相比,他更为敏感,更加细心,只是他比邹月多了一份冷静。 想到这里,我对邹天心生一丝愧疚,这种愧疚就像当初我背着邹月和林启正偷偷交往的心境,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了。 我走到他得房间门口,想要跟他说声抱歉,抱歉我在林启正问题上如此地不坦诚,抱歉我仍旧在重蹈过去的覆辙,抱歉我那样不负责任地没有为他考虑。 他得房间内传来一阵敲打鼠标的声音,很快,也很急,听得出来他在房间里面打游戏。我一直不反对他打游戏,是因为这是他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往时他要是烦了,都会用打游戏来消磨时间。 我站在他门外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勇气敲门,因为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这一时半刻的话语,怎么能够抵消他现在的情绪,更何况,他在气头上,而我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辩解。 我该说什么,我又和林启正见面了?我还和他独处了几天时间?因为林启正的原因,我住了几天院,不得不让高展旗欺骗你说自己在出差?我还会因为致林集团的状况所担忧? 相信我,没有人会愿意听到这种话,更何况邹天对于林启正的态度,且不说一开始,单是从邹月跳下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在邹天的眼中,我和林启正早就没有了以后。 其实一直都是我在自己欺骗自己,只要爱情就可以,然而我今天了然大悟了,我不是只要爱情,我只是自私,自私到承认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我和林启正两个人。 这种想法是何其地可笑,可我竟然为了这样得想法,勾勒了那么长的未来,邹雨啊邹雨,用鬼迷心窍来形容你自己的心境,都显得有些低调。 ☆、五十二 逃跑 我上班了,新成立的律所事情很多,我和高展旗又当爹又当娘的,每天几乎要忙到半夜三更。 每当这时候,高展旗总不忘记调侃:“你说邹雨,我跟你没成,真是太遗憾,我们每天将近有十八个小时待在一起 ,要是成了,别人得多羡慕我们这对形影不离、夫唱妇随的典范啊。” 我欣赏他的幽默感,但却没有力气笑出来,因为实在太累,无法集中精神获取他的笑点,最后都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这天晚上,回到家中的时间已是半夜两点,高展旗不忘煽情地对我说 :“再见,亲爱的,明天见。” “明天见。”我有气无力地说。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高展旗从后面追上来,将我的肩包递给了我。 “你真有这么累吗?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多声。” “没听见,”我说,“最近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差不多到极限了。” “那我放你一天假吧。”高展旗说。 “不要,”我摇摇头,“律所现在刚成立,连多余的人手都没有,客人除了是以前我们的旧客户之外,也没有多少案源……” “邹雨,”高展旗打断我的话,“这些事情,我比你还要清楚。” “既然你清楚,就知道现在没有休息的时间 。” 高展旗沉默不言,这时电梯来了,我懒得再走楼梯,正要 迈开脚步走进电梯,高展旗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想信息,是因为不想知道有关林启正的消息对吧?” 我愣了一下,电梯门已经 关上,仅留下高展旗望住我时的那份表情。 说实话,我不肯休息的原因,也有高展旗说的原因,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却也是我逃避我和林启正关系的一种出口,关心则乱。 可我没有找上门,林启正却来找我了。 我打开家门口的时候 ,看到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直到他整个人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我才敢相信那是林启正。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彼此之间竟然一是无话,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我还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工作太累所产生的幻觉。 他清清楚楚地开口说:“邹雨,要不我们逃吧。” 从他的口中,说出“逃”这个字,还是让我感到十分地震惊,我曾经以为,除了爱情,我眼中的林启正是无所不能的,他光芒万丈,不会被别人的锐气刺到,他隐忍大度,因此不会受制于别人的束缚,可我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对我说:“邹雨 ,要不我们逃吧。” “逃到哪里?”我问他。 “天涯海角,哪都行,只要 你跟着我走。” “好,”我说,“我可以跟着你走,但是你要给我一个方向 。” “去我们上次去的海南岛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好啊,”我说,“可是现在是深更半夜,不知道航班公司会不会开门呢,我这就回去拿身份证啊、护照什么的,到时候天涯海角都得跟你去,以防备用。” 他见我答应得爽快,脸上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 ,十分认真地问我:“邹雨 ,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我问他。 “想好了你这回如果跟着我走,我们就再也不走回头路了,我会回去离婚,我会卸任致林集团的总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 你 ,到时候 ,我不再是什么有趣有权有势的人,我们将会一辈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这样的人生,你也愿意吗?” “那到时候我们会不会因为柴米油盐的事情而吵架?” 他想了想 ,认真回答道:“也许不会 ,如果我们省吃俭用一点的话,大可不必为了生活的事情而烦恼。” “你会工作吗?” “难道你觉得我不会工作吗?” “你会 。”我想,只不过,脱下了锦衣华服的林启正,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这个社会,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他是否能够接受社会的不公平及 不公正,是否能够以一个普通人的心态去应对这突然转变的落差。 他看着我,久久地却再也没有发出一句话来,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 过了好久,我终于才意识到,我们这样一直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眼下能够做的,不外是好好休息。 我对他说:“要不进去休息一下吧。” 他显得有些犹豫。 我想了想说:“现在是凌晨 ,航班公司至少也要再等几个小时才会启航,与其在外面干等着,还不如先去休息,好好地筹划下一步该怎么走,再怎么说也要先订两张飞机票吧?” 他的眼睛闪射着一些亮晶晶的光芒,我不知道那光芒里面带有什么样的深意 ,他倒是紧紧握住我的手臂,顺势将我揽在怀中,柔声地说:“邹雨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关系,”我说,“这样子,你把余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吧,你目前最需要的,是好好地休息,睡一觉,到时候我叫你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到海南岛了 。” 他点点头,随我进了房间,衣服也不脱,手握着手地,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 没有任何香艳的事情发生,如果这是你认为会发生的画面,我们都太累,从他几近发红的眼圈就可以看出,从我这几天的工作负重就会知道。 不一会儿,林启正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想 ,他已然睡着。 而我,轻轻地松开 了他的手,睁大了眼睛,才终于认识到,明明近在咫尺的人,从此要天各一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碎,这样的夜,听起来特别的清晰。 我给江心瑶打了个电话,不要问我去哪里取得她的联系方式 ,林启正的手机随身携带着,找出江心瑶这三个字,并不难,难的是,在他的通讯录中,我的电话,被标记的名字是——老婆子。 看到那一幕,我泪如雨下,我当然愿意陪你慢慢地一起变老 ,老到你可以呼唤我为“老婆子”,我也不会生气,只是,启正,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了,这是缘,这是情,这是爱,这是谁也不能否定的第三种爱情。但这并不对,是时候该收拾好包袱,好好地出发了,而目的地,不是海南岛,是我们各自归属的地方。 ☆、五十三 谈话 和江心瑶见面 ,比我想象中的顺利。 我原以为,会在第二天才能够和她碰面,没想到她一口确定,现在就要和我见面。 “现在?你不怕不安全吗?人生地不熟的。”我说,更何况人家的确是养在深闺中的金丝雀,完全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我没有关系啊,我有司机和保镖,倒是你,邹律师,我需要派人过去接你吗?”江心瑶问。 “哦,这倒不用了,”我说,“你可不要忘记了,我在这座城市待了三十来年呢。” “可是不管怎么样 ,你还是要 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打电话给我,我第一时间派人过去接你。” “好的,我会的。” 说完 ,我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林启正,俯下身去,在他脸上轻轻地啄了一口,听见他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邹雨,我忍住已经泛红的眼圈,开门而去。 到了我和江心瑶约定的咖啡馆,是鱼肚皮开始泛白,阳光即将冲破云层,进入我们视线的第一缕光芒。 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咖啡馆不乏脚步匆忙的年轻白领,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文件,嘴里喝着一杯,手上戴着一杯,根本无暇理会其他路过他们身边用奇怪眼神看着他们的人。 那个人是我,之所以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们,江心瑶估计早就到了,她并没有说,我亦没有多问,然而看到摆在台面已然变冷的咖啡,我想,这个女人,她比我更爱林启正。 想到这一点 ,我坐下,没有多少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我说:“我找你,是想要寻求帮忙。” “邹律师,不如让我先说吧。” 我很诧异,虽说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林启正,但是江心瑶主动先说,她想说什么?她会说什么?她会说我是个不要脸的人吗?还是会开口骂我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我心里忐忑万分,但她已经娓娓道来:“邹律师,显然现在阿KEN在管理致林集团的工作上出现了问题,我想帮他,但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你不知道?”我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阿KEN接手我们江家一部分业务和当上致林集团总裁之后,就很少犯大错误,我爹地和妈咪对他都很满意,这次之所以他会犯这样大的错误,也是别人利用了他的弱点来给他下的圈套,我们并不怪他。” “那你们为什么不帮他?” “不是不帮他,”江心瑶看着我 ,叹了一口气,“邹律师,显然你不懂得这种家族产业的利弊,虽说阿KEN当上致林集团总裁有一半是江家的功劳,但是致林终归是致林,家族企业一旦有几个孩子 ,纷争的出现是难免的 ,谁多谁少,谁受到的宠爱更多,谁分得的财物就更多。” “我不明白。”我说。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江心瑶继续说,“阿KEN虽然当了总裁,但是那只是对公,对私,实际上他没有多少权利,很多事情还要看他爹地的脸色,他爹地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兼顾不到的时候,阿KEN根本没有施展手段的余地。” “那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江心瑶看着我,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阿KEN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风光。” “嗯,”我点点头,抛出了一个重要的话题,“既然他在致林这样地受委屈,那为什么他不直接管好江家的事情就可以了?” “阿KEN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庆幸的是,他有这个资本。” 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但是江心瑶的这个回答,还是让我震惊了一下,她没有刻意贬低林启正,甚至可以说,她回答得很中肯,而且很好地维护了林启正的形象。 我想了想,便问她:“那么,我能够帮忙做些什么吗?” “嗯,”江心瑶点点头,“虽然你已经不再是致林集团的法律顾问,但在这里,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愿意真心帮助阿KEN的人,其他人我不好说,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在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她把我捧到这样高的一个位置,不知道等下她的话锋会不会一转,就直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虽然,在世人的眼中,十八层地狱的确是我该去的地方。 “邹律师,我很感谢你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帮忙的请求,而事实上我也的确需要你来帮助我,帮助我让阿KEN重振起来,他最近的状态,我十分担心。” 我心里隐隐地察觉到她似乎知道林启正在我那里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问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邹律师,”江心瑶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找过你的事情吗?” 是的,那天我表现得很失态,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那天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而我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 “那个时候我就想要 你帮助我,”江心瑶说,“帮助我让阿KEN重振起来,你知道的,你是为数不多的让阿KEN听得进话的朋友,可是那会你的状态并不好,拒绝了我。” “我很抱歉。”我揣摩着她话语中隐晦的意思,实际上我不是不懂,我是太懂,所以更加感觉,我的这一句抱歉,早就应该在我进门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就理应反反复复地挂在嘴边。而此时说出来的这一句抱歉,的确是法发自我真实的内心 ,不仅仅是为了她找我时的那份鲁莽,更是为我和林启正的过去所欠下的迟到的从未说出口的歉意。 “抱歉,”江心瑶笑笑,“我还想跟你说谢谢呢,邹律师,我一直很少过问致林集团的事情,可别说是致林,我连我们江家的事情都很少过问,前段时间我还一直在忙着帮助非洲那些小孩的饮水问题,我根本就不知道阿KEN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想来,的确是我这个妻子失职了,我倒要谢谢你的提醒,如果不是你,我下个月都要 定去非洲的机票呢。” 我笑笑,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子,她把话说得这样圆满,以至于我竟然找不到一句破绽,竟然真心地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哪怕我知道,那不过是错觉。 不过 ,我一点都不觉得她配不上林启正,相反地,是林启正配不上她,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她是他名义上和实质上的妻,我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进行评论呢,只怕我这种角色,在一般的电视电影里,连为他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呢 。 ☆、五十四 诀别 江心瑶起身离开后 ,我待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刚一转身,眼前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几乎要失声地笑了出来 。 早在我还在为如何找到他的时候 ,江心瑶已经为我安排了这一切,包括她走后多久,我会遇见邱至诚。 显然而然,邱至诚看到我出现在咖啡馆,也是吃了一惊,然后,他很艰难地走向我,就像走进一个未知的世界。 我看到他眼里的不安,可惜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我已经没有了当初去质问,去追究谁是谁非,明明所有的事情都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去却有了一切已是尘埃落定的感觉。 邱至诚就坐在我对面,连声招呼也不打地问我:“最近过得好吗?” “很好,”我说,“庆幸的是,我总是能够在质量越差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并且都还活得很好。” 他看着我 ,欲言又止。 我说:“不必一定要强求自己说出什么话,我和你这样,安静地坐着,这样就很好。” 他点了点头,终究没说一句话。 期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邱至诚已经不在,但是桌面上放了一张折叠成心字型的纸张,我捡起来 ,放在包中,离开了咖啡馆。 一直到致林集团的新闻导向开始一天天好转之后 ,有一天,我闲来无事,才终于发现了心形纸张的秘密,是邱至诚早已写好的信件。 “邹雨,见信佳。” “早就提好了勇气要送给你一颗心,但是拿起刀的时候,才发现早已心痛万分,迟迟不下笔,迟迟不见你,迟迟无数次地避开你,又无数次地让你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这对于你而言,算不算一种自作孽?” “一切的起点要回到十年前,我认识林启重,我们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知道他是个贵公子,而我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人。” “他是个好人,只不过没有哪个好人在权钱的诱惑下不动摇,每个人都是一样,只是作出的选择不尽相同,但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我和你相识 ,是场阴谋,却是我生命中最华丽的邂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爱你,就是真的爱你,哪怕里面掺杂着阴谋。” “但似乎现在的人都不怎么愿意相信真心,像你,像我。如果不是这样 ,我送给你的戒指盒,你早就发现了里面是空的,可是你一直没有,我甚至还知道你把戒指盒寄回去以前的律所,那证明你从未开启过戒指盒。”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从未想过嫁给我?可如果你反问,我送给你空戒指盒,是不是意味着我不想娶你?我亦会无言以对。” “我想娶你 ,以爱的名义,可是我知道我这辈子几乎不可能。就像处在这座城市里面每一个单身的人一样,每一个不能结束单身状态的人,心里面都装载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而你是我不可能的人。”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一点点辩解,因为只有有罪了的人才需要辩解来防身,我认罪,但是我供述自己爱上了你。” “我原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遇见你,我几乎变成了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反反复复成了我的性格,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像自己,而这所有的一切,终归原因是因为自己爱上了你。” “大千的世界 ,我爱上的人不多,而你邹雨是我认定了的人,只可惜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也没关系,如果不能得到你,我也可以捂着伤口继续往前走,只是,我对你,少了一句抱歉 。” “抱歉我那样利用你,所以最后你拿走我的心,这一点都不过分 ,物价总需要等价交换,我对你身上使用了一场阴谋 ,换了你对我身上活剖了一颗真心,谁的赢面更大一点,我想你一清二楚。” “那次如果你没有签名,如果他们错过了我为我们限定的时间,没有把合同拿给我,如果一切都还可以回归到原点,邹雨,你知道,如果你还爱我,那现实多美好。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早已是成年人,不再相信美好的童话,只相信冷酷的现实。而处于抉择处境的我们就像是站在海边沙滩上的人,有的时候你顶得过大浪,却倒在了小浪的面前。” “我只是想不到的是 ,利用你来摧垮林启正,原来竟是一件这样轻而易举的事情,你签名的合同 ,他连看都不看 ,就闭着眼睛签署了,这是导致他工作后面一直难以进展的原因。” “我不想说谁是谁非,毕竟立场不同 ,他可以为了总裁之位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针对他的弱点而进行击破呢?谁在权钱的面前能够抵抗得住诱惑呢?既然不能,那让自己承认它的存在,好比嘴上说一套,实际上说一套的做法好一千一万倍。” “我只是很难过,将你牵扯到这些事情来,可毕竟你也有份参与其中,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爱着林启正?可这样一说 ,让我感到十分挫败,毕竟我不希望你爱他,而是爱我。” “可这说起来太可笑了,我本着一个阴谋去接近你,虽然期间爱上了你,也付出了真心 ,可是阴谋还存在那里,我也用心用力地去推行着阴谋的进行,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对我这个阴谋家付出一点点真心?” “真不甘心啊,怎么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将这封信这颗心交给你,这意味着我已然崩溃瓦解,可你却还完全不知情。但如果你懂得我,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避开你,不和你碰面,这得意味着我要背弃我多年的友情,还有我多年以来所坚持的信誉,包括我的一切。” “可是有什么办法,我输了,就是输了。承认输给你,我一点都不冤枉,毕竟那是你啊。” “但是我没有输过林启正,爱你以及为你做的一切,我没有哪一点比不上他。我唯一比不上他的地方,是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真是遗憾,然而并没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没关系,我也没有打算原谅你。” ☆、五十五 再见 半年过后 ,我在一次律协的活动上,遇见了林启正,致林集团作为活动的赞助商,他身为总裁,出现在活动的致词环节,这倒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但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活动结束后,如各位看官所愿 ,我和林启正有短暂的二人独处时间。 当岁月的痕迹在林启正的脸上定格了画面,我不能够相信,不过是半年过后的林启正,竟是这样沧桑。 短暂的寒暄之后,他看着我,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地将我拥进怀中,而我坚决地拒绝了,没有一点犹豫。 “邹雨——” “嗯?” “你怎么了 ?” “林总,”我看着他,表情淡然,“这样终究是不合适。” “不合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嗯,”我说,点点头。 “那什么才是合适的?” “你待在你的位置上,我处在我的角落处,如果遇见了,可以说声好久不见,然后再次分离。” “邹雨……”他表情复杂,“我那么久的时间才抑制自己不找你,你就跟我说这些话?” “不然我能够说些什么?” “哪怕说些假话,说你爱我,说你想我,说你没有我根本就不行……” “你觉得这可能吗?” 他失望地低下头,低吟:“不可能,可我是这么想的。” 我有些难过 ,但还是抬起头对他说:“启正——” “不要和我说什么道理,道理每个人都懂,但是没有人能够做到。” “我不是想要和你说道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为了我伤害江心瑶吗?” 他看着我,点点头,艰难地回答:“我能。” “可我不能,”我说 ,“我不能为了你而伤害她。” 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我继续说道:“以前我那样做,我以为那是爱,后来我想清楚了,原来不过是我们两个人自私,自私到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可以,实际上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我才知道 ,能够相持到老的,就是我们现在的身边人。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楚。对不起,启正,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不要对不起,你永远都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为什么,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吗?是因为,在一段感情的最后,我们都变成了对方,我已经变成了那个以前的邹雨,而你,你变成了以前的林启正。” 我不语。 他进一步坚持:“心瑶说了,现在整个江家是由她管理,她原本就没有打算打理,哪怕我跟她离了婚,她还是愿意将江家的集团跟我的兼并,她只是做个名义上的董事……” 我不能够相信 ,那样得一个女子,在面对自己的爱情时,能够拿出这样大的勇气,她想来是比我更清楚,她是想要拿她的爱,来赌一赌这个男人的决心,我不能够相信她竟然输了。然而我并不想赢。 “启重和其他两个弟弟不会再对我有任何威胁,我已经是林家的话事者,我可以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情……”林启正叨叨絮絮地说着。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启正,当初我爱上你,并不是爱上那个有朝一日可以独立横行的你,我爱的是那个隐忍的你,哪怕带着伤痛,脸上仍然一副无坚不摧,不是现在的你。” 他怔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说:“现在的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一切。” “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邹雨!”想来是我得态度让他发了火,他隐忍得声音里面带着我完全听得出来的怒意,“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度过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用刀片,划过我从未治愈的手上的伤,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将你抱在怀里。” “你的手……”触目惊心。 “有一次,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我喝着酒,根本不知道刀片刮进去多深,后来心瑶回到家看到我,将我送进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我的左手已经没有办法着力。” “启正,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可以,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邹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如果你……” “不要再说了。”我止住他。 “可为什么我们还不能在一起?为什么?邹雨,为什么……” “启正,不要再说了,即便我们在一起又怎么样,即便我们可以走进婚姻的殿堂,过个三五十年,我和你还是要在多个场合争吵不休,你太强,我也太强,我们都没办法接受太弱的对方,可如果你不是林启正,如果你不是林家的二公子,没有这些如果,我也不会爱上你,可我爱上你,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变成那个我讨厌的自己,我们何必把对方逼到绝路,留个彼此的印象,哪怕到时候回忆,嘴角都是笑着,而不是哭着,那不是很好嘛?” “为什么你要去想这些?” “难道我可以不想吗?我可以吗?”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声音满是沧桑:“也许,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逼你,到现在,我仍知道你爱着我,这就已经足够了。” “谢谢。”我紧咬着牙关,扣出着两个字。 “不用对我说谢谢,因为我在无数个想你的夜里,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两个字,我曾经以为,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邹雨,让我再抱一抱你。最后一次抱抱你。”他的手轻轻地揽过我的身子,仿若胆怯的青涩男生,第一次拥抱着自己亲爱的女孩。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襟,咬着牙,坚定地在心里说着:“我愿意,我愿意。” 然而,到嘴边的话 ,变成了:“再见,启正。”估计我们再也不见了,是时候再也不见了。 他低着头,不肯松手。 最后,我还是坚决地推开了他,走入茫茫的人海中。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论是报纸、期刊、杂志,任何电视媒介,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早就知道,以他的能力,如果不想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只是,我不知道,不让我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可不可以做到,可我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到,比任何人都要轻而易举地做到。 ☆、小说结束前的一些话 现在是凌晨三点零五分,写在三爱(小说《第三种爱情》)续文完结前的一些话。 我第一次看三爱,是在12年,看第一遍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感觉,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看了第二遍,甚至是第三遍,发现这是一本戳痛了自己泪点的小说。 我一直觉得林启正是个完美的男人,就像所有爱做梦的女生一样,有钱多金帅气,温柔儒雅不落俗,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已婚。当然,在邹雨和他初相识的时候,他只是订了婚。 有人说邹雨是小三,持这种观念的人不少,我保持中立的态度,正如在一篇文章中看到的,在爱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小三。别喷我,我三观很正,对我而言,如果一个已婚的男人借着爱人的借口和一个女人牵扯不清,对不起,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渣男,不管你们有多爱,任何一份爱情都不能凌驾在普世的价值观上,这一点,我十分确定。 真是因为如此,我在这篇续文中,给邹雨安排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他的行为举止、妆容面貌都是在林启正的基础上成立的,他叫邱至诚,是邹雨离开林启正后的第二个男人,他和林启正最大的不同是,他未婚,不受道德价值观的制约。 也许有人对我这样的人物设置感到很不解,但希望你明白,女人很容易被同种类型的男人所吸引,更何况那是她得不到且又伤得她最深的男人。 邹雨爱上邱至诚,是我写这篇小说之前就已经设定好的故事情节,毕竟故事有冲突才会有发展,如果不是邱至诚,邹雨和林启正怎么还会走到一起? 我写本文的初衷,不过是希望多年后的林启正和邹雨在相互遇见的时候,能够在人群中点头微笑,然后再次走进人潮拥挤的队伍中,转身时,能够对身边的那个人说,没什么,就是一个旧相识。 好一个旧相识,真的,但是这样就好了。我不要求他们在一起,自由(三爱作者本人自由行走)本人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就已经将结局打了一个死结,她打不开,我更没有能力打开,也不会强求打开。 不管怎样,说了那么多,这篇小说我陆陆续续写了两年多的时间,中间有过迷茫,有过不解,也有过退缩,可最后还是坚持写了十三万字的正文,还算是对得起自己对三爱的热爱。 是啊,有谁能够坚持对一本小说的碎碎念长达那么久的时间呢?就像,有谁能够经历千山万水,心甘情愿走到你的身边,只是轻声地问候你一声,你好吗?相信我,那是真爱,而我对本小说的态度,亦是如此。 败笔就是 ,写得仍旧不好 ,不然文不会这样清冷。 最后,谢谢,只要你愿意看,我愿意写。 程天蓝(西兰国度) PS:网名太多,确定的就这两个。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